《长恨歌》主题思想再析

发布时间:2012-09-24 20:46:13

《长恨歌》主题思想再析

《长恨歌》白居易诗作中脍炙人口的名篇,作于元和元年(806年),当时诗人正在盩县(今陕西周至)任县尉,该诗是他和友人陈鸿,王质夫同游仙游寺,有感于唐玄宗、杨贵妃的故事而创作的,这首长篇叙事诗作者以精炼的语言,优美的形象,叙事和抒情相结合的手法,叙述了唐玄宗、杨贵妃在安史之乱中的爱情悲剧。他们的爱情被自己酿成的叛乱断送了,正在没完没了地吃着这一精神苦果。诗中的故事人物都是艺术化了的,因而该诗能在历代读者心中漾起阵阵涟漪。

但是《长恨歌》的主题思想众说纷纭,大致有“暴露说”即李杨爱情反映当时的社会现实,“歌颂说”即歌颂李杨生死恩爱,缠绵悱恻的爱情,“暴露歌颂二重说”即歌颂李杨爱情,借其爱情故事反映社会现实,但笔者认为其主题应是“恨”,即“遗憾说”是作者对唐朝颓势难挽的遗憾,是对唐玄宗的遗憾,是对李杨爱情的无限惋惜,也是对自己仕途失意的遗憾。

对《长恨歌》的主题,笔者认为,其主题思想应是“恨”,“恨”者,“遗憾”也,《长恨歌》的主题是遗憾说,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分析。

周明在《〈长恨歌〉主题新探》中说,唐诗除了无题或用开头的一、二字作题或袭用乐府古题外,一般地,诗题往往是诗篇的纲领或灵魂,因而《长恨歌》的诗题“长恨”即是主题,即遗憾说可成立,同时与白居易恪守的“首章标其目,卒章显其志”的艺术手法亦是一致的。从诗的开首“汉皇重色思倾国”所隐含的对唐玄宗沉缅女色,不理朝政,到权奸误国,酿成安史之乱祸及社稷,也危逼君王之慨叹,以至诗尾“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所流露出的颓势难挽的遗憾也能证明。

遗憾主题也源于安史之乱后到《长恨歌》面世之时唐代朝野之恨的基础上的,《长恨歌》作于唐宪宗元和元年,从唐玄宗已经历肃宗、代宗、德宗、顺宗四代,然而这四代皇帝昏庸无能,没有一个比得上玄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而当时社会弥漫着对“开元盛世”的怀念,肃宗时就表现出来了,史书记载,“丁未,玄宗至京师,文武百官,京师士庶夹道欢迎,靡不流涕”,届时玄宗已失去皇位,只是以“上皇”的身份还都仍受欢迎,就已证明人们对玄宗的态度是同情,惋惜多于否定,批判,这也与《长恨歌》遗憾主题相符。

《长恨歌》遗憾主题也可从诗中那婉转动人的故事和精巧独特的艺术构思中得到证明。

唐玄宗、杨贵妃都是历史上的人物,但诗人不拘于历史而只是借历史的一点影子,根据当时人们的传说,街坊的歌唱,从中蜕化出一个回旋曲折、婉转动人的故事,用回环往复、缠绵悱恻的艺术形式,描摹歌咏出来。诗人从“重色”说起,且予以极力铺写和渲染,“日高起”“不早朝”“夜专夜”“看不足”等,看来是乐到极点,象是一幕喜剧,然而乐极生悲,正是这极度的乐,反衬出后面无穷无尽的恨,唐玄宗的荒淫误国,引出了政治上的悲剧,反过来又导致了他们的爱情悲剧,悲剧的制造者最后又成了悲剧的主人公,这也是诗中男女主人公要“长恨”的原因。马嵬坡杨贵妃之死一场,诗人细腻地刻划了玄宗那种不忍割爱但又欲救不能的内心矛盾和痛苦感情,正由于这“血泪相和流”的死别,才会有那没完没了的恨,随后诗人用许多笔墨从各个方面反复渲染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思念,但长诗的故事情节没有停留在一个感情点上,而是随着人物内心世界的层层展示,感应他的景物的不断变化,把时间和故事向前推移,用人物的思想感情来开拓和推动情节的发展,唐玄宗奔蜀是在死别之后,内心十分酸楚愁惨;还都路上,旧地重经,又勾起伤心的回忆,回宫后,白天睹物伤情,夜间辗转难眠,日思夜想而不得,所以寄希望于梦境,但又是“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诗到此已把“长恨”之恨写得十分动人心魄,然而故事并未结束,作者却别开境界,借助想象的翅膀,构思了一个妩媚动人的仙境,把悲剧故事的情节推向高潮,写道士帮助唐玄宗寻找杨贵妃上天入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后来在海上虚无缥缈的仙山上找到了杨贵妃,贵妃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形象出现,迎接汉家使者,含情脉脉,托物寄词,重申前誓,使故事情节更加回环曲折,也照应了玄宗对她的思念,从而渲染深化“长恨”主题,这样由于主观愿望和客观现实不断发生矛盾,碰撞,表达了人物千回百转的心理,故更为婉转动人,且做到了“清音有余”,给读者以联想回味的余地。

李杨爱情在《长恨歌》中置于安史之乱这一背景下展开,但构成作品的血脉并非史实,而是诗人的整体艺术构思——虚构,《长恨歌》之主题就深深地隐藏在这虚构之中。

作品开头:“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这就与史事不符,纯属谎言,杨玉环成为杨贵妃,既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亦非“一朝选在君王侧”,而是玄宗将儿媳转为已有。不管文章怎样渲染唐玄宗对杨贵妃的宠爱,但诗作中又提到后宫佳丽三千人这一史实,便又足以证明玄宗对她与历代帝王差别并不大,他对杨贵妃的情所独钟就掺上了水份,并且在马嵬兵变中,他为了保全自己而演出与贵妃死别凄绝的一幕。

据史书记载,白居易不信方士之辞,然而在文中却大写临邛道士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帮玄宗寻找杨贵妃,以此来诗化,美化李杨生死恩爱的缠绵悱恻。

诗人一反常态,目的在于反衬无力回天的悲剧感,为实现这一意图,就得先美化、虚构李、杨圣爱,整篇《长恨歌》先扬后抑,至抑而终,其恨绵绵就很容易感悟到,同时我们读了《长恨歌》已看不到纯情的歌颂,也看不到刻意的暴露,同时也看不到二者的合一,自始自终,反复体味,除了遗憾还是遗憾。

《长恨歌》实际上是歌“长恨”,“长恨”即遗憾,就是诗的主题,然而“恨什么”,为什么要恨呢?诗人没有直接铺叙书写出来,而是通过笔下那个虚化了的婉转动人的故事,一层一层地展示给读者,让读者去揣摸,去回味,去感受,下面就对诗作进行一些分析,去感悟到底恨的是什么呢?

诗歌开首第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看来很寻常,事实上这七个字含量极大,可以说是全篇的纲,它既揭示了悲剧因素,又唤起和统领全诗,紧接着作者叙述了安史之乱前唐玄宗如何重色,求色,终于得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失颜色”的杨贵妃,描写杨贵妃的美貌,娇媚。进宫后因有色而得宠,不但自己“新承恩泽”,而且“兄弟姐妹皆列土”,反复渲染唐玄宗得杨贵妃之后在宫中如何纵欲,行乐,终日沉缅于歌舞酒色之中,正因为如此,酿成了“安史之乱”。“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这一部分写出了“长恨”的原因是悲剧故事的基础,这一部分宫中生活写实,不无讽刺地向人们介绍了故事的男女主人公,一个重色轻国的帝王,一个娇媚恃宠的妃子,同时也暗示了唐玄宗重色轻国是造成这一悲剧的必然原因。

接着,诗人具体描述了安史之乱发生后,皇帝兵马仓皇逃入西南的情景,特别是在这一动乱中,李杨爱情的毁灭,“六君不发无奈何,宛转峨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挠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写他们在马嵬坡生离死别的情景,六军不发,要求处死杨贵妃,是愤于唐玄宗迷恋女色,祸国殃民,杨之死是诗作中一个非常关键的情节,此后,二人的爱情才成为一场悲剧。接着从“黄埃散漫风萧索”到“魂魄不曾来入梦”,诗作中抓着人物精神世界中揪心的恨,用酸楚动人的语调描述了唐玄宗在蜀中对杨贵妃之死的寂寞悲伤,还都路上追怀忆旧,回宫后,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给人是风景依旧,人事全非的感觉。

《长恨歌》主题是“长恨”,即是遗憾,既是男女主人公自己对自己的“恨”,同时也是作者对二人缠绵的爱情的无限惋惜。

但笔者认为,《长恨歌》主题更侧重于诗人对唐玄宗开元盛世的缅怀,对自身遭遇的遗憾,这与作者的身份是相符的,白居易是诗人,但更是一位政治家,对唐玄宗这一重大的政治历史问题,当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况且,《长恨歌》的主人公正是唐玄宗,白居易对唐玄宗的态度总体评价是功大于过,肯定多于否定,认为唐玄宗是能励精图治,善用人,肯纳谏,是开创开元盛世的核心,也是历代人们公认的开明帝王之一。

白居易作为一个政治家,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这从他一生的经历就可证明,希望的是明主贤相,共治天下,以期施展自己的抱负,而诗人写《长恨歌》时正陷于理想同现实的矛盾之中,这恐怕就是长诗有感而伤之所在吧,也是作者深深遗憾之所在吧。白居易的政治主张,天下兴衰之关键,除君主是否正统外,还取决于用人,即君主能否择贤,辅佐宰相并充分信任他,使用他,达到天下大治的目的。正是治天下的远大抱负,激励着刚登上政治舞台的白居易,企图施展雄才大略以佐君。他自视甚高,写长诗之前,为了“学而优则仕”,即应试科举,他“闭门累月,揣摩当代之事”,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社会政治、经济、文化要题及其解决办法。这说明他是曾寄希望于唐宪宗的,并有执元和政局牛耳之宏愿。然而因用语过直,他却被策入四等,补为县尉,被迫从事按察,奸究,收率课赋之小技,这一结局,对白居易来说未免冷酷,如此境遇,白居易当然颇为不满。也正是此刻,诗人游仙游寺,在“语及此事(指李杨爱情故事),相与感叹”之后,遵友人之嘱,挥就《长恨歌》。可见,诗作的文本结构可分为内外两层:李杨爱情悲剧牵于外,作者政治失意则动于内。可很少有人将二者相联系,一般只关注作者44岁前的政治得志,而疏忽了他在元和元年的仕途受挫,即写长诗的诗人,当时正处于他在欲济天下却不得的困境,而《长恨歌》所着力刻画的唐玄宗,又正同届时在位既不择贤,又不纳谏的唐宪宗形成悬殊对照,作者生不逢时之憾,不言自明也。

《长恨歌》主题思想再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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