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08 卷耳

发布时间:2013-01-28 12:39:08

卷耳

【原文】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颓。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岗,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注释】采采:毛传作采摘解,朱熹《诗集传》云:非一采也。而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则认为是状野草盛多之貌。卷耳:又名苍耳,菊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实呈枣核形,上有钩刺,名苍耳子,可做药用。嫩苗可食。

  顷筐:浅而易盈的竹筐。一说斜口筐。

  嗟:语助词,或谓叹息声。

  寘(zhì至):搁置。周行(hánɡ 杭):环绕的道路,特指大道。

  陟:升;登。彼:指示代名词。崔嵬(wéi 违):山高不平。

  虺隤(huī tuí灰颓):疲极而病。

  姑:姑且。罍(léi 雷):器名,青铜制,用以盛酒和水。

  永怀:长久思念。

  玄黄:马过劳而视力模糊。

  兕觥(sì ɡōnɡ 四公):一说野牛角制的酒杯,一说是青铜做的牛形酒器。

  永伤:长久思念。

  砠(居):有土的石山,或谓山中险阻之地。

  瘏(途):因劳致病,马疲病不能前行。

  痡(扑):因劳致病,人过劳不能走路。

  云:语助词。云何:奈何,奈之何。吁(虚):忧愁。

  【译文一】

  采呀采呀采卷耳,半天不满一小筐。我啊想念心上人,菜筐弃在大路旁。

  攀那高高土石山,马儿足疲神颓丧。且先斟满金壶酒,慰我离思与忧伤。

  登上高高山脊梁,马儿腿软已迷茫。且先斟满大杯酒,免我心中长悲伤。

  艰难攀登乱石冈,马儿累坏倒一旁,仆人精疲力又竭,无奈愁思聚心上![1]

  【译文

  采了又采卷耳菜,
  采来采去不满筐。
  叹息想念远行人,
  竹筐放在大路旁。
  登上高高的石山,
  我的马儿已困倦。
  我且斟满铜酒杯,
  让我不再长思念。
  登上高高的山冈,
  我的马儿步踉跄。
  我且斟满牛角杯,
  但愿从此不忧伤。
  登上高高山头呦,
  我的马儿难行呦。
  我的仆人病倒呦,
  多么令人忧愁呦。


  【读解一】
  征夫怨妇,是中国古代生活方式中的独特景观,也是中国古代诗歌的独特景观。正如西方文学中崇尚个人奋斗的英雄一样,中国古代诗人十分关注由男女有别、男女分工而造成的男女不同的内心情怀。
  男子汉不能无所作为,总得要做点什么,才会对得起祖先、子孙。孔子所说的“三不朽”(立功、立德、立言),是专对男人说的。立功既可以在庄稼地里、仕途上,也可以在疆场上。长期在外征战的汉子,被称为“征夫”。按人之常情,他们有刚强勇猛无所畏惧的一面,也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一面。
  照传统的观点,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虽然主内,但女人缠绵悱恻的情意却足以感动诗人和刚毅的汉子。在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一个出嫁为人妻的女子,全部的希望和情感的依托,都在夫君身上。夫君出征在外,在家中守侯的“怨妇”不仅要孝敬公婆,养育子女,操持家务,还得把本该由夫君承担的担子承担起来。内心的幽怨、苦楚、情思、想象,除了自己之外,又有谁能体会得到?
  好在儒家虽然歧视女人,认为“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但他们的“诗教”却不拒绝表达“怨妇”的内心情怀,在“怨而不怒”的前提下对表达女人的内心世界网开一面,因而形成了中国诗歌中的独特景观。也许,是他们真的体味过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或女人的一半是男人的滋味?
  如今的女人当中,恐怕再也找不到“怨妇”了,诗歌因而也失去了一个独特的品种。“歌谣文理,随时推移”。即使真有“怨妇”,她们也拥有广阔和自由得多的倾诉、排遣和表达的空间,与古时的女子不可同日而语。

【读解

《卷耳》是一篇抒写怀人情感的名作。其佳妙处尤其表现在它匠心独运的篇章结构上。旧说如“后妃怀文王”、“文王怀贤”、“妻子怀念征夫”、“征夫怀念妻子”诸说,都把诗中的怀人情感解释为单向的;另外,日本的青木正儿和我国的《诗经》专家孙作云还提出过《卷耳》是由两首残简的诗合为一诗的看法。这些看法反映出对《卷耳》篇章佳妙布局认识不足的缺陷。
《卷耳》四章,第一章是以思念征夫的妇女的口吻来写的;后三章则是以思家念归的备受旅途辛劳的男子的口吻来写的。犹如一场表演着的戏剧,男女主人公各自的内心独白在同一场景同一时段中展开。诗人坚决地隐去了“女曰”、“士曰”一类的提示词,让戏剧冲突表现得更为强烈,让男女主人公“思怀”的内心感受交融合一。

首章女子的独白呼唤着远行的男子,“不盈顷筐”的卷耳被弃在“周行”——通向远方的大路的一旁。顺着女子的呼唤,备受辛苦的男子满怀愁思地出现;对应着“周行”,他正行进在崔嵬的山间。一、二两章的句式结构也因此呈现着明显的对比和反差。第三章是对第二章的复沓,带有变化的复沓是《诗经》中最常见的章法结构特征,这种复沓可以想象为是一种合唱或重唱,它强有力地增加了抒情的效果,开拓补充了意境,稳定地再现了音乐的主题旋律。

第四章从内容分析仍是男子口吻,但与二、三章相差很大。我把这类《诗经》中经常用的手法称为单行章断,比如《召南·采蘩》、《行露,周南·葛覃》、《汉广》、《汝坟》等诗中都有此类手法。这类手法是合唱形式的遗存,可以想像这是幕后回荡的男声合唱。其作用是渲染烘托诗篇的气氛,增强表演的效果。

【读解

《卷耳》的语言是优美自然的。诗人能够熟练地运用当时的民谣套语。《周易·归妹三·上六》:“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女承筐,无实”正与《卷耳》首句“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对应。把民谣用作套语,像一个套子一样放在诗章句首,为诗奠定韵脚、句式的基础和情感思绪的习惯性暗示,这是《诗经》的起兴手法的一例。诗人善于用实境描画来衬托情感。[kuī〈动〉宰杀,]

旅途的艰难是通过对山的险阻的描摹直接反映出来的:诗人用了“崔嵬”、“高冈”、“砠”等词语。而旅途的痛苦则是通过对马的神情的刻画间接表现出来的:诗人用了“”、“玄黄”、“瘏矣”等词语。而描摹山、刻画马都意在衬托出行者怀人思归的惆怅。“我姑酌彼金罍”、“我姑酌彼兕觥”,以酒浇愁,便是正面对这种悲愁的心态提示。

全诗的最后是以一种已类化的自问自答体收场的:“云何?吁矣!”它既是对前两章“不永怀”、“不永伤”的承接,也是以“吁”一字对全诗进行的总结,点名“愁”的主题,堪称诗眼。
怀人是世间永恒的情感主题,这一主题跨越了具体的人和事,它本身成了历代诗人吟咏的好题目。《卷耳》为中国诗歌长河中蔚为壮观的一支——怀人诗开了一个好头。其深远影响光泽后世。当我们吟咏徐陵《关山月》、张仲素《春归思》、杜甫《月夜》、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元好问《客意》等抒写离愁别绪、怀人思乡的诗歌名篇时,都可以回首寻味《卷耳》的意境。

【读解

发现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诗经里以女性为主角的诗有两多,弃妇诗多,思妇诗多。弃妇诗对于我这种性格刚烈的人来说,读起来真是别扭啊。我同情心缺乏,看那些女人一个个哭哭啼啼,悲悲切切,心里真是恨铁不成刚,不就一男人嘛!还不是什么好男人,没了他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哭得跟个黄脸婆一样,也就那点出息。也许那男人心里本来还有一点眷恋,回过头来一看,我的妈呀,眼前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毫无仪态。再定睛一看,皮肤粗糙,腰如水桶,这哪是当年认识的窈窕淑女嘛,整个一貂蝉变母猪!换了谁还不闪得跟火箭似地去另结新欢。

  思妇诗就好很多。思念是青色藤蔓上开出白色的花,纵然纠葛看上去也清晰明艳。像天暗下来独自点亮的一盏烛火,雨后天空出现的彩虹,忧伤而美。沉湎于这样的意念,是我愿意做的事。

  一直很喜欢《卷耳》。《诗经》里第一篇出现在我眼中的思妇诗。它未叫我失望,是这样亮丽清洁的模样,像范蠡【读李】在苎萝【读注罗】溪边走,撞见了不施粉黛却艳到逼人的夷光。《卷耳》也有这样不施粉黛的艳。

  我像初睡乍醒的人,一伸手就捉到床头新鲜得能泛出香气的阳光——读到它,这样心意甜美。虽然这是忧伤的诗,字字句句如伸展着花刺的玫瑰忧伤地盛开,一不小心就刺得人惊跳。可它也是一首脆弱艳丽的诗,就像大风里的芍药花,脆弱与艳丽散落了一地。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一个女子在思念她远役的丈夫,思念使她无心劳作,在路边采苍耳,很长时间也采不满一小筐,到最后,她索性将筐放下,在大路边张望,惦念着远方的他。

  现在他该到了哪里?他在做什么?接下来的一切,好像电影蒙太奇的表现手法。时间的另一端出现了女子思想中的男子——他辗转行在路途中,人疲马乏。筋疲力尽的他愁容满面地喝着酒,半是解渴,半是排遣忧伤。

  《卷耳》写得很亮烈,我感到惊奇。遥想丈夫骑马上山的痛苦思念让人肝肠寸断。思念滋味简直是要人命的慢性剧毒,最终会把人心烧干烧成灰烬!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声称不咏怀来抒咏怀,以借酒忘忧来写忧思。这种词唯心否,明送实留的婉转写法深深影响了后人。借酒销愁,以酒遣伤,这又是后人从前人那里学到的好招。自《卷耳》始,以酒解忧的句子便屡不绝书,像曹操的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简直就是直承《卷耳》而来。酒倒是喝了许多,又不见忧解了多少,如此天长日久,颓废倒成一种时尚的姿态。

  我素来不喜欢仔细去谈诗词所谓的章法结构,因为我不想把自己想象成法医在解剖尸体。然而面对《卷耳》,却不得不来解一下,因为它最为人称道的地方是在它匠心独运的篇章结构上。全诗四章,第一章是以思念征夫的妇女的口吻来写的;后三章则是以思家念归的备受旅途辛劳的男子的口吻来写的。旧说如后妃怀文王文王怀贤妻子怀念征夫征夫怀念妻子诸说,都把诗中的怀人情感解释为单向的。日本的青木正儿和我国的《诗经》专家孙作云还提出过《卷耳》是由两首残简的诗合为一诗的看法。这些看法显然是对《卷耳》篇章布局的佳妙手法认识不足。要说残简,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诗经里也还真有。《小雅·沔水》就是一篇残诗,它有残简最显著的特点,遗简错简语意不连贯。而《卷耳》既没有出现像《沔水》卒章开头那样明显的错简现象,也没有任何语意上的不连贯。与其臆断它是残简,不如留心它这种似残未残,意犹未尽的好处吧。

为了使各位读者大人更明显的比对残简和全简的区别,(全简是我发明的词,不是学术的。请读者大人莫要乱盖。)特附《小雅·鸿雁之什·沔水》如下: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沔彼流水,其流汤汤。鴥彼飞隼,载飞载扬。念彼不迹,载起载行。心之忧矣,不可弭忘。

  ○○○○○○○○,鴥彼飞隼,率彼中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我友敬矣,谗言其兴。

  在后世,很多文人袭用了《卷耳》这种假设夫思妇来抒发妇思夫的表现手法,影响极为深远。举个耳熟能详的例子吧,老杜写给老婆的情书月夜——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老杜的诗温厚得让人鼻酸,甚少有男子肯为妻子儿女写这样情真意切的句子,他们的心思都花在别的上面了。而杜甫,是例外。

  还有南朝徐陵的一首《关山月》,因是乐府,我私人更偏爱些。

关山三五月,客子忆秦川。

思妇高楼上,当窗应未眠。

星旗映疏勒,云陈上祈连。

战气今如此,从军复几年。

【注释】关山,秦川,疏勒,祁连--地名
关山的月亮正明,客居之人蓦然回忆起家乡,
离人惆怅时,思妇应该也守候在窗边未眠吧?
跟着队伍,一路走过疏勒,祁连……

仿佛这场战争永无止境似的
如今这般一直的争斗,结果带来到处苍凉之景象,物是人非……
我已经忘记了随军几年了。
似乎,战乱延续,一时走不到头了

  ——徐陵用的也是这样反映的方法,诗意却与《卷耳》连得更紧密些,也许他作这首诗时,也曾想到了《卷耳》。这并不奇怪的,怀人是世间永恒的情感主题,这一主题本身有力量跨越具体的人和事,成为不朽。

  我怎么突然想起了查尔斯·弗雷泽的《冷山》呢?英曼是美国南北战争末期一名受伤士兵,在灵魂仿佛燃尽之后,对家园强烈的渴望支撑他站立起来,踏上了艰辛漫长的归家旅程。他的情人艾达则在山影交错的乡间忍受孤独,度过了失怙独立的蜕变期,学会了如何与粗砺尖锐的生活抗争。

  也是这样对应不息的想念。两者相似地仿佛在冷山乡间的艾达换下蓬裙换上绿罗裙就成了三千多年前伫立在大道边的东方女子,在劳作的间歇眺望着远方,期待看见心里等待的那个人。而英曼呢,只需牵多一匹马,拿个青铜酒器,身后多个仆从,他也能立刻变身为三千年前的东方男子。

  战争摧毁了一切,而依然兀立的冷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是他们回忆与向往的地方——一个即使你所信仰的天堂已然破灭,却仍能为你疗伤止痛的美好国度。从战场重归家乡,回到日昔思念的爱人身边,整个人也从破损重归完整。

  电影《冷山》很明显,就是写艾达和英曼的爱情,每一步都是为了这个而铺垫。电影中最感人的,我觉得是他们相遇,尤其是艾达最后认出了英曼。但是书就不一样了,它是巨著,却不像爱情小说。几乎没有表白,几乎没有。连英曼归来也是平淡的描述。匆匆的见到了,大家很惊讶,然后艾达就把他领回家了。

  没有什么浪漫的画面,也没有什么对话。这和《卷耳》无疑又很像。电影的表现手法让我不止一次想到古老的《卷耳》。古典和现代如此地不相冲突甜美结合,东西方的思想内质相互明白,宛如恋人一般,结伴走向隐秘的丛林深处。

  电影的《冷山》,一直以承诺为线索。英曼的归来最大原因也是为了承诺。而在书里面,英曼的归来不是为了艾达,艾达只是恰好等在他要归来的终点。英曼是为了心中的正义。他对人们的血腥以及自己的行为而感到自责,出于良心,才离开的。

  《卷耳》中的男子呢,他的归来是为了什么?

  在《卷耳》里,没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样明确的誓言。一切被一望无际的思念裹住了。  当中的意义,由得你去猜。


【植物解析】

1 种属概述

2 形态特征

3 历史考证

4 化学成份

5 应用价值

6 诗词欣赏

7 参考资料

卷耳 又名苍耳,菊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实呈枣核形,上有钩刺,名“苍耳子”,可做药用。嫩苗可食。花期4月,果期5月。各地都产,生于田野、路旁及山坡草丛中中国普遍有分布。野生于山坡、沟旁、路边、草地及村旁草丛或灌木丛中,为常见之小灌木台湾中部的海边很多。目前台湾中部有少部份栽培供药用。[功用主治-卷耳的功效】祛风散热,解毒杀虫。治头风,头晕,湿痹拘挛,目赤、目翳,风癞,疔肿,热毒疮疡,皮肤瘙痒。

诗经08 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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