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柜了，你愿意给我一个拥抱吗？

01▼一提起“出柜”大家就想到“同性恋”。或许你不是同性恋，但你一定有“出柜”的经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柜子”，都有一些话很难说出口。你的“柜子”可能是你第一次向女神表白，也可能是你告诉别人你意外怀孕了，或者是告诉他人你得癌症了，所有的“柜子”都是一场艰难的谈话。虽然我们的“柜子”可能千差万别，但我们在柜子里以及从柜子里站出来的经历是相同的——它令人憎恨，也令人恐惧，但又必须完成它。我叫邓林杰，目前在美国纽约视觉艺术学院，攻读社会创新设计专业。转眼就到做毕业设计的时候了，作为一名众筹学费出国的研究生，好像我注定应该关注“中国制造”／“解决光棍问题”或者环保等重大社会问题。但我把研究方向聚焦在一个边缘群体－－同性恋。为了了解当代年轻人对同性恋的态度，我通过微博和微信创建了“Togayther”的话题，很多人的反应是：“神经病！你研究这个干什么？” 这话听着好像只有国计民生才值得被研究，研究同性恋就是浪费教育资源。同性恋不属于民生吗？难道所有的动物学家都要研究大象吗？另一个反应是：“丫他妈肯定搞基，所以才干这个。” 这种说法我可以理解，毕竟韩红的男子气概，何炅的未婚状态也曾遭受过大众的质疑。可按照这个逻辑，是不是医学院的学生想要研究癌症，首先必须自己得癌症？研究犯罪学的博士一定就是罪犯？因为不涉及自身感情，所以对我来说，这些问题都是用道理可以讲清楚的。直到我决定要回国在三里屯做一场同性恋行为艺术时，思维突然遇到了断点。首先，我该怎么向家人解释回国的原因呢？要知道从两年前到美国至今，遭遇妈妈得重病 ，甚至姥姥去世我都未曾回过国。机票本来就贵，又赶上圣诞节更加贵的离谱。现在有什么天大的原因要非回不可？我开始怕了，怕自己陷入一场讲不清也洗不净的家庭战争中。母亲是一辈子生活在山西的劳动妇女，和很多中国普通家庭一样，家人之间和性一切有关的话题绝口不提。更别说研究同性恋了。 “妈，学校强制要求回国做调研，否则不能毕业。”我用一句话搪塞过去。电话那头母亲连忙说道：“好！好好！回，回来。毕业要紧，你先忙。在北京忙完还有空的话就回老家，回来妈给你做最爱吃的油饼。。。”挂掉电话，滚烫的泪珠在脸上划过落在手机屏幕上，看到柜子里面的自己。02▼2016年12月19日，天空从蓝色过渡成黑色。一架来自纽约的飞机降落在夜幕中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来不及伤感故乡，横在眼前的是两周后的公共行为艺术。因为我计划身穿一套胸前印有“我是同性恋，你愿意给我一个拥抱嘛？”的白色衣服，用黑布把眼睛蒙起来，然后站在三里屯测试大家在现实生活中对同性恋的态度。来不及倒时差，放下行李后就联系摄影师，道具，跑去东六环豆各庄乡的加工厂印衣服上的图案。同时对接化妆师，摄影师讨论现场拍摄的事情。两年，北京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例如在街上巡逻的保安随处可见，朝阳人民群众变得神通广大。这让我多少有些不踏实，不知道这种以公共行为艺术的方式讨论同性恋话题会被人举报吗？还能出国吗？马上就是一月一号了，我做好了一切都可能发生的准备，但依然没准备好怎么跟母亲解释明天要做的事情。如果等母亲在网上看到了照片后询问怎么办？如果她看到了照片却装作没看到，也不问怎么办？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感受。如果不站出来面对，明天，我就只能永远躺着逃避。所以我向自己保证，就现在，我要打电话，把这场艰难的谈话进行下去。我深吸了一口气：“嘿，妈。我明天在北京要做一场关于同性恋的行为艺术。”“啊，啥？”“就是另一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好吧，那你做完后哪天回来啊？油饼你想吃甜的还是咸的？”就是这样，很简单。“好吧，你做吧，想吃甜油饼还是咸油饼？”这是我进行过的最简单却又最“尖锐”的谈话。03▼2017年1月1号，下午两点，北京三里屯优衣库门口，不是在试衣间里做爱，而是站在广场上做自己。

天太冷，西北风刮倒了一片自行车，倒在路边，像刚从酒吧出来的醉汉。星巴克里造型师边化妆边问我：“林杰，如果没有人搭理你怎么办？”我说：“只要不是保安赶我走，我就一直站着。站出来是我的决定，但是被拥抱或被无视是他人的选择。站在那，我就是一面镜子，一个符号。如果不站出来，我永远不知道结果，不知道大家在现实生活中对同性恋的反应。”选好位置后，我刚脱掉羽绒服，几名街拍摄影师蜂拥过来：“可以拍照吗？”还没等我开口，闪光灯已经咔咔咔的闪了。几张过后，我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潮男，我得回去干活儿了。” 摄影师还不满足：“我们想和你拍照”。婉拒，但这样的开场让我心里踏实了很多。用黑布遮住眼睛，瞬间漆黑，像是有人把灯关了一样。打开双臂，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敏感又挑衅，张扬又刺激。因为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的，我站出来了。一个没有大声喧哗安安静静地站在三里屯优衣库门口的同性恋面前，聚集了众多男男女女……我什么也看不见，但能听见。我能听到周围人潮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反而开始变的沉下来，更加笃定，我知道自己被人看到了。然而就在我被冻得浑身发抖的时候，突然有双手划过我的腰，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紧紧抱住我。然后听到一丝温柔：“你好，我不认识你，但我挺你。”我回到：“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拥抱我的人。”驻足围观的路人，拍照发朋友圈的过客，原本购物的游客纷纷自觉的围成一个圈，静静的看着我们，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迸发出的喷泉一样，充满力量。“你好，你非常勇敢，加油！” “谢谢你，你是第二个拥抱我的人。”“谢谢你，你是第三个拥抱我的人。”。。。拥抱我的人络绎不绝，这一切完全出乎我意料。很快就超过十个人了。当第十二个人拥抱时，我感动的哭了。因为在我站出来之前，我只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但没做好迎接被拥抱的准备。至今这件事也没有人察觉到。我知道自己作为一名创作者，站在那里，我就是一个道具，不应该哭，不应该向观众传达自己的主观态度。但每一次的肢体接触，内在的真我都被对方的真诚震撼，那些毫不相识的路人，每一句语都真真切切地打进我心里。当时有位妈妈问我为什么敢站出来？我说：“恐惧的衣裳包裹着我们的身体，爱则容许我们赤裸的站出来。” 她再次拥抱我，并让她的丈夫帮我们合影。突然，有人冲过来就吻我的脖子，可以明显感到脖子上一股暖流，如热巧克力。我就站在那里，一步不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对白，然后那股“热巧克力”从耳边默默滑走。不到二十分钟，优衣库和阿迪达斯之间的空地被路人围了起来。保安慌了，把领班的头儿叫过来。他冲过人群一把扯下我头上的黑布。我的眼睛一下子被照耀回到现实，像是有人给了一记耳光。无论他怎么冲我乱吼乱叫，轰我走，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群众，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转身就给了保安大哥一个拥抱。观众响起热烈的掌声。可惜拥抱无效，接下来就听到：“这是公共场所。” “你哪的？谁允许你了？” 开始轰人了，还试图夺走相机。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么，我想换到别的地方就是了。换到三里屯北区时一个女孩拥抱我时说：“我男朋友让我告诉你他很支持你，但是他不好意思抱你，所以我抱你两下。” 离开女孩之前又说：“不好意思，我口红蹭到你的衣服上了，帮你擦干净吧。”最夸张的是一位北京阿姨，凑过来，一板一眼地读出我身上的字：“我是同性恋，你愿意给我一个拥抱吗” 然后扶起眼镜，指着我问周围的人：“这个是可以抱的吗？” 全场人哈哈大笑。我急了，告诉她：“是的”。阿姨说：“哦，那我就抱一下。”04▼站在三里屯，一个小时，得到了65位路人的拥抱，一枚热吻，一张合影，一场哭泣，一个不被社会舆论压倒的灵魂，当然还有未上前拥抱而选择围观，拍照发朋友圈的路人，这些都是我事先未预料到的。回到酒店，我在查看回放视频时发现有位阿姨抱我时哭了。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能看得出她哭的撕心裂肺。我猜，拥抱我的人当中未必所有人都支持同性恋，可能那位阿姨自己那天过的并不顺心，也许是刚刚在家里和厌恶多年的丈夫大吵了一架。出来散心时，突然看到一个年轻人敢于做自己，映射出她自己年轻时过于轻易地向社会的投降。从而导致今天自己的不幸和伤痕累累。我也是如此，从难以开口向家人说回国原因，再到担心无人拥抱。真的，你的柜子和我的柜子没有不同，我们所有人的柜子都一样。当然，我也可以给你100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同志的柜子比别人的柜子更难。但是重点是：难并不是相对的，难就是难。谁敢说告诉一个人你刚刚破产比告诉一个人你刚刚骗了他难？谁能告诉我是同性恋出柜难还是告诉你5岁的孩子你刚刚离婚了难？这里没有更难，仅仅是难。有时候我们藏在柜子里，它让我们感到很安全，至少比柜子外面的世界更安全些。“出柜”好像就意味着注定失去朋友，父母。他们会失望，会生气。这些都是我们身边常遇到的问题。然而，好像也正是因为它们太过于吓人，我们才没有胆量去大张旗鼓的寻找答案。我们对这些问题只是保持缄默，彷佛讨论这些事情不仅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还会引发焦虑，并让我们远离那些相对可以控制的原本生活。当你不进行艰难的谈话时，当你把真正的自我当成秘密一样隐藏起来时，你本质上就等同于手握一枚手雷。或许你费尽一生地去努力，不让你的父母，朋友，同事感到失望。但是，如果你不扔掉这颗手雷，它可能会杀死你。我们出来闯荡江湖，不管你多么年轻，多么稚嫩，都应该自己上场。不管我们心中的“柜子”是什么东西做的，那都不是一个人应该住的地方。站出来，不仅仅是“出柜”。站出来，才有被爱的可能。被爱不是被动，被爱的前提是你要自己向前一步，站出来，勇敢接住。作者简介邓林杰：纽约视觉艺术学院，研究生，金融八卦女专栏作者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金融八卦女(ID:jinrongbaguanv)。你也许错过了这些文章?（点击蓝字阅读）大神说：真正的时间管理应该是这样的有一种道德绑架，叫“我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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