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风散文

发布时间:2023-01-30 01:28:44

《春之怀古》张晓风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从绿意内敛的山头,一把雪再也掌不住了,噗嗤的一声,将冷脸笑成花面,一首澌澌然的歌便从云端唱到山麓,从山麓唱到低低的荒村,唱入篱落,唱入一只小鸭的黄蹼,唱入软溶溶的春泥——软如一床新翻的棉被的春泥。
那样娇,那样敏感,却又那样浑炖无涯。一声雷,可以无端地惹哭满天的云,一阵杜鹃啼,可以斗急了一城杜鹃花,一阵风起,每一棵柳都吟出一则则白茫茫、虚飘飘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请的飞絮,每一丝飞絮都是一件柳的分号。反正,春天就是这样不讲理、不逻辑,而仍可以好得让人心平气和。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的:满塘叶黯花残的枯梗抵死苦守一截老根,北地里千宅万户的屋梁受尽风欺雪压犹自温柔地抱着一团小小的空虚的燕巢,然后,忽然有一天,桃花把所有的山村水廓都攻陷了。柳树把皇室的御沟和民间的江头都控制住了——春天有如旌旗鲜明的王师,团长期虔诚的企盼祝祷而美丽起来。
而关于春天的名字,必然曾经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一集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汗,一个孩子在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一双患风痛的腿在猛然间感到的舒活,千千万万双素手在溪畔在塘畔在江畔浣沙的手所猛然感到的水的血脉……当他们惊讶地奔走互告的时候,他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量来为这季节命名——“春”。
鸟又可以开始丈量天空了。有的负责丈量天的蓝度,有的负责丈量天的透明度,有的负责用那双翼丈量天的高度和深度。而所有的鸟全不是好的数学家,他们吱吱喳喳地算了又算,核了又核,终于还是不敢宣布统计数字。
至于所有的花,已交给蝴蝶去点数。所有的蕊,交给蜜蜂去编册。所有的树,交给风去纵宠。而风,交给檐前的老风铃去一一记忆、一一垂询。
春天必然曾经是这样,或者,在什么地方,它仍然是这样的吧?穿越烟箩与烟箩的黑森林,我想走访那踯躅在湮远年代中的春天。
《幸亏我不是上帝》张晓风
世人应该庆幸,幸亏我不是上帝。
我是小心眼的人间女子,动不动就和人计较。我买东西要盘算,跟学生打分数要计到小数点以后再四舍五入,发现小孩不乖也不免要为打三下打二下而斟酌的,丈夫如果忘了该纪念的日子当然也要半天不理他以示薄惩。
如果让这样的人膺任上帝,后果大概是很可虑的。
春天里,满山繁樱,却有人视而无睹,只顾打开一只汽水罐,我如果是上帝,准会大吼一声说: “这样的人,也配有眼睛吗?”

这一来,十万个花季游客立时会瞎掉五万以上,第二天,盲校的校长不免为突然剧增的盲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幸亏我不是上帝。
闲来无事,我站在云头一望,有那么多五颜六色的工厂污水一一流向浅碧的溪流,我传下旨意: “这样糟蹋大地,让别人活不成了,我也要让他活不成。
第二天,天使检点人数,一个小小的岛上居然死了好几万个跟“污水罪”有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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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电鱼,有人毒鱼,这种人,留着做什么,一起弄死算了。
其他的松林中不闻天籁的,留耳何为?抱着婴儿也不闻乳香的,留鼻何用?从来没有帮助过人的双手双脚废了也不可惜,从来没有为阳光和空气心生感激的人,我就停止他们五分钟“空气权”让他知道厉害。 所以说,还好,幸亏我不是上帝。
世间更有人不自珍惜,或烟酒相残,或服食迷幻药,或苟且自误,或郁郁无所事事,这样的人,留智慧何用?不如一律还原成白痴,如此一来不知世间还能剩几人有头脑?
我上任后,不消半年,停阳光者有之,停水、停空气者有之,而且有人缺手,有人断足,整个世界都被罚得残缺了。而人性丑陋依旧,愚鲁依旧。
让河流流经好人和坏人的门庭,这是上帝。让阳光爱抚好人和坏人的肩膀,这是上帝。不管是好人坏人,地心吸力同样将他们仁慈的留在大地上,这才是上帝的风格,并且不管世人多么迟钝蒙昧,春花秋月和朝霞夕彩会永远不知疲倦的挥霍下去,这才是上帝。
是由于那种包容和等待,那种无所不在的覆罩和承载,以及仁慈到溺爱程度的疼惜,我才安然拥有我能有的一切。
所有的人都该庆幸--幸亏自己不是上帝。
《永恒的母亲》三毛
我的母亲在19岁高中毕业那年,经过相亲,认识了我的父亲.母亲20岁的时候,她放弃进入大学的机会,下嫁父亲,成为一个妇人. 童年时代,很少看见母亲有过什么表情,她的脸色一向安详,在那安详的背后,总使人感受到那一份巨大的茫然. 等我上了大学的时候,对于母亲的存在以及价值,才知道再做一次评价.记得放学回家来,看见总是在厨房里的母亲,突然脱口问道:"妈妈,你读过尼采没有?"母亲说没有.又问:"那叔本华、康德和萨特呢?还有.....这些哲人难道你都不晓得 ?"母亲还是说不晓得.我呆望着她转身而去的身影,一时感慨不已,觉得母亲居然是这么一个没有学问的人.我有些发怒,向她喊:"那你去读呀!"这句喊叫,被母亲丢向油锅内的炒菜声挡掉了,我回到房间去读书,却听见母亲在叫:"吃饭了!今天都是你喜欢的菜."
以前母亲除了东南亚之外,没有去过其他的国家.8年前,当父亲和母亲排除万难,飞到欧洲探望荷西和我,是我的不孝,给了母亲一场碎心的旅行.荷西的意外死亡,使得父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更有讽刺意味的是,母女分别了十三年的那个中秋节,我们却正在埋葬一个亲爱的家人。这万万不是存心伤害父母的行为,却使我今生今世一想起那父母的头发,就要泪湿满襟. 母亲的腿上,好似绑着一条无形的带子,那一条带子的长度,只够她在厨房和家中走来走去.大门虽没有上,她心里的爱,却使她甘心情愿把自己锁了一辈子. 我一直在怀疑,母亲总认为她爱父亲的深度胜于父亲爱她的程度. 还是9年前吧,小兄的终身大事终于在一场喜宴里完成了.那一天,当全场安静下来的时候,父亲开始致词.父亲要说什么话,母亲事先并不知道,他娓娓动听地说了一番话.最后,他话锋一转道:"我同时要深深感谢我的妻,如果不是她,我不能得到这四个诚诚恳恳、正正当当的孩子,如果不是她,我不能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当父亲说到这里时,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站在众人面前,任凭泪水奔流.我相信,母亲一生的辛劳和付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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