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外一篇)

发布时间:2019-08-02 11:02:32

粥(外一篇)
作者:韩文友
来源:《北方文学·上旬》2015年第02

        父亲的老家是山东泰安粥店。

         粥店?我问,到底是哪个粥店?是小米粥的粥,还是周总理的周?

         就是见天喝的粥的那个粥店!

         说罢,父亲用三角眼凶巴巴地抽过我的脸,侧过去了,不再理人。那就是喝粥的粥了,我想。但是,他的话还可信么?他已病成了这个样子,病得连粥汤都咽不下去了——要是父亲还好好的,或者时间推前20年,我若要问他这个愚蠢的、大逆不道的粥的问题,他一家伙抽打过来的,绝不仅仅是一撇子凶巴巴的三角眼了。

         天可怜见,年至而立,我始终没有搞清楚的是,我的祖籍究竟是哪儿?是泰山脚下的粥店,还是周店?

        

         曾经与一位朋友彻夜饮酒,皆大醉。黄昏时分,在窗前小桌子边,我们一边聊天,一边看母亲熬粥,一边等着喝粥。母亲把两碗玉米 子洗好后扔在一口大锅里,添上水,急火煮开锅了,又抓里一把长粒的饭豆,便改为文火焖了。煮大 粥似乎是一个慢功夫,焖的时间越长越烂,越烂越香。等到粥香四溢,开锅揭盖,眼前金黄灿灿,一派辉煌,紫色、粉色、白色还有花纹相间的饭豆五光十色,沉浮在金色的大锅里,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和朋友每人捧着一只大碗,滚烫地喝下去,大 子的米粒饱满而又实沉,嚼起来踏实。从每一粒米里熬出的黏稠浆汁,都散发着秋天田野上成熟庄稼的气息,迸发着北方男人的那种粗犷和力量。一碗粥喝下去,何止是五脏六腑,灵魂仿佛也被清洗了一遍,周身通达舒畅,与世无争,别无它求。

         许多年后,这位朋友依然记得那个喝粥黄昏,他从远方打来电话,最后总要心事茫茫地说道,老太太的粥呀,好喝……

         我告诉他,我老娘这辈子没干别的,除了生了我们兄妹七个,就一直在熬粥,熬粥。

        

         母亲熬了一辈粥,父亲喝了一辈子粥。这可能是父亲一口咬定,七岁时他一脸茫然离开的那个老家,是粥店,而不是别的任何店。

粥(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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