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发布时间:2020-06-17 22:10:15

《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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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梦绕的老家照片

路(散文)

·马腾驰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不管是从西安,还是从咸阳要回老家礼泉县大张寨村,西安到兰州这条国道,现在人们简称的西兰路是躲不过去,是非走不可的。

1976年下半年,我随父亲在其任教的西安一所铁路中学上学。从大张寨去西安,从西安回大张寨,常在西兰路上奔波着。

那时,从礼泉县到西安,也就那么几班少得可怜的长途汽车。从大张寨要去西安,先要赶十几里坑坑洼洼的土路到县城,然后才能搭上去西安的班车。不方便是不方便,最关键的是价格不低的车票,两个人来回一趟的车票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们弟兄三个年龄尚小,上面还有年迈的祖父母,农业社大锅饭,家里常常为吃饭的问题发愁,这从大张寨到西安往返的车费,可就成了大问题。

父亲一咬牙,凑钱买了一辆自行车,来回骑自行车!他算了一笔帐,俩人不坐车省下的钱,很快就可赚回买自行车的钱。

初始,父亲自行车带我走几十里路先到兴平,把自行车放在同是发小、在兴平粮食局工作的同学那里,然后,再跟我从兴平坐火车到西安,为的是省下他的车票钱,父亲在铁路系统工作,凭工作证是可以免票的。跑了一段时间,走这一路要弯很长的路,费很大的周折,最终放弃了这条线路。

其后很长时间,走了从大张寨到礼泉,上西兰路,过兴平市店张镇、秦都区双照镇到咸阳再到西安这条道儿。常常是父亲骑着自行车,车后架一侧带着行李,另一侧带着我,风里来雨里去地跋涉在这条漫长的路途上。

荒凉的村子,只有这柿子树依然硕果累累

走西兰路,从西安回大张寨,这一路是慢上坡,不要说自行车后带着我和行李,就是单人骑着车走,那也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坐在车后的我,每次都缩着身子,极力想减轻自己的重量,让父亲骑车不要那么费劲。幼小的我,幻想着我如果有了武术上的轻功,自己把自己能提在空中,只是轻轻地担在后坐上,父亲骑车就能轻省一点,那该多好!坐在自行车后边的我,看不到父亲吃力蹬车前行的面部表情,只能看到他后脑勺通过脖子流下的汗水和湿透了的后背。

当时的西兰路,比现在单幅的路面还窄了不少,路面坑凹,没有如今这般的顺畅平整。路两边,是用水泥粘铺了上去的石子,躲避过往车辆,自行车骑上去蹦蹦地跳,车头摇摆得似乎要倒了车子。穿过咸阳,沿路北上要过头道原和二道原,上这两个原,就是要爬两个大陡坡,头道坡更陡,行人走着都显得吃力。到了这里,下了自行车,父亲躬着腰在前边推着自行车,我在后边推着车后架,一步步往上走。上了二道原,再骑上车子,沿着西兰路一路艰难地往回骑着。

那一年的一个下午,礼泉老家给父亲拍来电报,只三个字:母病危。父亲知道这病危的含意,祖母病情严重一段时间了,家里怕父亲接受不了这一突然打击,故意称为病危。接到电报的父亲面色冷峻,安排了他上课的事,对我只说了:快!收拾东西,马上回!即刻,父亲骑了自行车,带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从西安出发时已是下午六点多了,未到咸阳,天已大黑。那一路是摸着黑走的,对面不时有开着大灯的卡车呼啸而来,从远远地亮着灯开始再到我们身边地飞过,那个时间段里,大开着的车灯刺得父亲什么也看不见,完全凭感觉骑着车。车一过,瞬间又陷入了更大的黑暗中,缓好半天,人的眼晴才又恢复到了夜的本来颜色中。坐在车后架的我,不敢吱声,只能用最恶毒的话在心里咒骂着这些开着远光大灯一路狂奔而过的司机。也许有了那时深刻的记忆,以至现在夜里开车,我都十分地注意转换车灯,不要影响了对面的来车和行人。

老屋的碌碡是那样的让人回忆

我记得很清楚,天黑,自行车难骑,那晚,我和父亲跌跌撞撞赶回大张寨时,已是夜里两点多钟了。

安顿完了祖母的丧事,父亲骑自行车又带着我返回西安。以后,在这条路上又跑了好几年。

后来,我们一家人到了铜川,没有了在西兰路上的奔波。又过了多年,我从铜川调回咸阳,父亲从铜川的学校退休后也到了咸阳。回老家大张寨,西兰路这一线我又开始跑了,这个时候,来回都是自己开车。每次开车走上这条路,不由得就想起过去父亲躬腰骑车,带我往返的艰辛场景,心里泛起阵阵苦涩的滋味,眼晴也就跟着湿了起来。

西兰路上,真正我开车拉父亲回老家大张寨只有一次,那也是最后一次!我曾经多次设想过,我开上车拉着父亲,在这一路慢慢地走一走,走走停停,下车让父亲看看他曾经用自行车带着我走过多次的这一条路。由于了各种的原因,没有了机会,再没有了机会啊!

开车拉父亲最后一次回大张寨的路上,看着路旁熟悉的景物,想起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在这条路上往返辛劳的过去,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边开着车边默默地流眼泪,眼泪几次挡住了我的视线,怕父亲看见,我把车停向路一边,下车装着查看车后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擦了眼泪。

病重的父亲,和母亲就坐在我后排的车座上,奄奄一息的他,离开医院时已是半昏迷状态,也许他知道这是他永远地要回老家了,也许是回光返照吧,上了车后,他分外地清醒,人一下子精神得跟正常人一样,坐得直直地,大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一路上自言自语着:出了咸阳了到双照了正过店张呢到了礼泉这是新时乡,进村子时脸上带着微笑说道:回到大张寨了!我的大哥、二哥站在街口等着接父亲,一家人抬着他进家门时,他还笑着伸出手和我俩个哥轻轻握手,进家门躺在床上不到二十分钟,父亲一脸的安祥与平静,永远地走了。回到了故乡,父亲平静从容的外表下,可以感觉出来,他内心里是欣慰与欢喜的,回到老家,终老于老家,实现了父亲叶落归根的愿望。

那一刻,我不禁失声痛哭……

回家的路,父亲从这儿回家了,永远回到了生他养他的那片故土。

我这大半生不知走过了多少路,高速路也好,普通路也罢,还有高铁与飞机,行进在那样的路途,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感,我本能地认为那是要去什么地方必须经过的一个时间段、一个过程或者借用的一个交通工具罢了。

每每踏上西兰路,走上回故乡的路,我的心情是复杂而沉重的。人生路上,我不管走得如何远,离开了故乡多么久,灵魂深处不能忘怀长久惦念于心的仍是故乡的那一方土地,我的祖祖辈辈的先人们长眠于此,那里是我出生成长滋养了我精神赐于了我前行力量的地方啊!

清明祭祖,四时八节都要从西兰路上回大张寨,祭奠先祖,看望我的故乡的亲人们。回家的路,是最亲切的,是永远要走下去的。

20181022日再稿驰风轩

马腾驰先生近影

作者简介: 马腾驰,陕西礼泉县人。出版有杂文集《跋涉者的足迹》,散文集《山的呼唤》,也获得报刊多种奖项,不值一提。喜爱文字,闲来写写一乐,而已,而已。

散文《背馍》,网上十天时间,点击阅读量超过百万余人次,其后,各类网络平台迅速跟进大量转发,读者人数难以统计。拥有四亿用户,最大的有声图书馆一一喜马拉雅FM听书社以普通话与陕西方言版诵读了该作品。网上其它单位制作的《背馍》音频作品版本众多,听众甚广。

其后,散文《母亲做的棉窝窝》《我的老父亲》《土布包袱》《姨亲》《那些年,我们过年的滋味》《烧娃》《下锅菜》《锅塌塌》《豆腐脑吔》《坐席》《交公粮》《打铁花》《感念玉米》《背娃》与《背粮》等作品在网上亦受热切关注,创阅读量新高。

作者的散文集《背馍记》即将出版,该书由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题写书名并作序:《马腾驰和他的散文》。

《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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