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

发布时间:2020-06-19 00:36:34

骆驼祥子:鲜明突出的“京味”

王显容

《骆驼祥子》不仅是老舍创作生涯里的里程碑,而且也曾被誉为现代中国小说中“正统”写实主义的一座高峰。这部小说记录一个年轻诚实的黄包车夫——祥子——堕落陈社会弃儿的过程。老舍有力地控诉了社会的不公,同时对下层人民追求幸福时的希望和绝望,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在这部小说的叹息及眼泪的背后,我们似乎也听到一种捉摸不定的、暧昧的笑声潜伏左右。用老舍本人的话来说“生命是闹着玩的,事事显出如此;从前我这么想过,现在我懂得了。”

祥子是一个生长于北京平民窟中的孤儿。他年轻诚实,惟一的大志就是希望能够拥有一部黄包车,而且他的确具有实现这一目标的能力。为了实现理想,他勤奋的干活。他的自尊心使他不屑于像同行那样堕落于吸鸦片、逛窑子。但在小说中,当他的理想刚刚实现,就被一件偶发的军阀拉夫事件所牵连,黄包车也被夺走。尽管如此,祥子后来仍设法逃出军营。出逃时顺手牵走三匹骆驼,并将其贱价出售,因此得到了“骆驼”的绰号。这一盗窃行为虽然情有可原,却损害了他的正直性格,也标志着他堕落的第一步。

在小说的展开部分,祥子连遭厄运。这主要可以分为事业上的买车和个人生活上的娶妻两个方面。就前一方面说,是他积极的、千方百计的追求的,后一方面则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然而命运的安排则是他追求的(车)不可得,他躲避的(妻)被强加。买车与娶妻这两方面,在愿望与事实上恰恰掉了个个儿,这不能不说是祥子的失败。尽管如此,面对着失败,祥子不甘俯首认输。他在可能的范围里,对于虎妞强加给他的性纠缠作了一定程度的反抗、挣扎,还迫使虎妞为他买了一辆车,即使他已经陷入了虎妞的圈套,他仍然不改自己做一个独立劳动者的初衷,不愿依靠虎妞的经济优势,在老婆手里讨饭吃,更不愿受她的钳制。所有这些,都表明祥子在命运的捉弄面前不甘失败,竭力挣扎、抗争的生活姿态。至此,祥子的形象仍然是使人同情,甚至令人起敬的,作者抱的也是悲悯的态度。

当虎妞死于难产,祥子为葬妻不得不再次卖掉车子,此生已不复再有希望买车,又得知自己的意中人小福子已不在人世的时候,祥子终于不堪这最后的沉重一击,再没能站起来。长久以来潜藏在他人性下的野性、兽性、恶性发作。他吃、他喝、他赌、他懒、他狡猾、他掏坏、打架、占便宜,为了几十个大洋出卖人命,甚至连原来作为立身之本的拉车,他也讨厌了。他形容猥琐,举止肮脏,如同行尸走肉。残酷的现实扭曲了他的性恪吞噬了这个一度有着顽强生存能力的个人奋斗者。昔日“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成了“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祥子的遭遇是一个浸透了血泪的悲剧。在把这一切归罪于万恶的旧社会、恶势力的同时,老舍的笔也毫不留情的对祥子的自甘堕落给予了尖锐的批判。

鲜明突出的京味,是《骆驼祥子》的一大特色,祥子及其周围各种人物的描写被置于一个老舍所熟悉的北平下层社会中。从开篇对于北平洋车夫“门派”的引言,到虎妞筹办婚礼的民俗的交代,从对于北贫景物的情景交融的描写到写祥子拉车路线的详细叙诉,都使小说透出北平特有的地方色彩。小说写祥子在混乱的军营中顺手牵走几匹骆驼卖得了一些钱后而走到北平城郊的时候,对故都那种平和、安谧的景物描写,很好的衬托了祥子此时的心情。在烈日与暴雨下拉车的样子,对瞬息变化莫测的大自然的感受,既切合北平的自然地理情况,又与祥子这个特定人物的身份相一致,表现出作者对故乡了如指掌熟谙和驾轻就熟的描写技巧。

京味儿还强烈地体现在小说的语言上。老舍融化了狄更斯、契科夫、莫泊桑、欧亨利等小说语言的幽默、洗练、优雅,形成了他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独具文化色彩的语言,他那通体光润圆泽中透露出的“斯文”、“雅谑”的“京味”,是从悠久历史与文明中所孕育出来的民族文化的智慧与外观。老舍采用经他加工提炼了的北京口语,生动鲜明的描绘出北京的自然景观和社会风情,准确传神的刻画出北平下层社会民众的言谈心里,简洁朴实、自然明快。文字“极平易,澄清如无波的湖水”又添上些“亲切,,新鲜,恰当,活泼的味儿”。 老舍来自平民,他对学习中国民间通俗艺术保持浓厚的兴趣,并写了鼓词、戏曲、掌握了许多民间语言艺术精华。据统计,《骆驼祥子》全作近十一万字,只用了2400多个汉字,出现频率最高的都是常用字。认识621个字、相当于小学高年级水平的读者就可以通读这部杰出的文学名著。他还善于有选择地使用北京口语增加语言的地方风味,比如写祥子身体“挺脱”、“硬棒”,写刘四是个“放屁崩坑儿的人”,祥子穷途末路,病体奄奄的为人家作丧事时,“在马路边上缓缓的蹭”,曹先生家的女佣称赞祥子是“老实巴焦”,都是取自北平人的唇舌,又符合人物的个性、身份、教养。虎妞引诱祥子时的一番话,更是闻其声如见其人使虎妞这个车厂主女儿的泼辣、粗俗又攻于心计的性格跃然纸上。可以说《骆驼祥子》中的语言,都是个性化了的。作品的叙述语言也多用精确流畅的北京口语,既不夹杂文言词汇、也不采用欧化句法长短句的精心配置和灵活调度,增加了语言的音乐感,在老舍手里,俗白、清浅的北京口语显示出独特的魅力与光彩。作品在情节交代和人物介绍时,笔墨省俭,表现力强。在写到刘四这个流氓无赖的经历和性格时,小说里叙述道:“年轻的时候他当过库兵,设过赌场,买卖过人口,放过阎王账,”“在前清的时候,打过群架,抢过良家妇女,跪过铁索”,以结构相似而长短不一的句式,每句话里都包含着丰富的内容,又都极为平易俗白,不假雕饰,为人物勾画出一幅精彩的画像。

《骆驼祥子》的语言造诣,充分表现了老舍是一位致力于民族化与艺术化的语言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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