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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先君宫师【先君:指作者亡父苏洵。卒赠太子太师,故城宫师。】平生好画，家居甚贫，而购画常若不及。予兄子瞻少而知画，不学而得用笔之理。
我的父亲太子太师苏洵平生喜爱画，家里很穷，因而常常没钱买画。我的兄长子瞻从小就懂得绘画，没有学画就能够知道运笔的道理。
辙少闻其【其：特指绘画道理，知识】余，虽不能深造【造：特指到达某一高度】之，亦庶几【差不多，或许】焉。
我从小听绘画的道理多了，虽然没能深入地到达绘画的巅峰，但也差不多了解它。
凡今世自隋晋以上，画之存者【定后】无一二矣。自唐以来，乃时有见者。
大凡从本朝上溯到隋朝、晋朝以前，所留存下来的画作没有一两件了。从唐代以后，才时常可以看到画作。
世之志于画者，不以此为师，则非画也。
世上有志于绘画的人，不把这些画作当作学习的榜样，就不能画出好画。
予昔游成都，唐人遗迹遍于老佛之居。先蜀之老有能评之者,曰：
我从前到成都游览，唐人留下的画作遍布在寺院道观里。有善于评画的蜀地前辈说：
“画格有四，曰能、妙、神、逸。”盖能不及妙，妙不及神，神不及逸。
“画的品格有四样，叫做能、妙、神、逸。”大概能比不上妙，妙比不上神，神比不上逸。
称神者二人，曰范琼、赵公佑；而称逸者一人，孙遇而已。
称得上“神”的有两个人，叫做范琼、赵公佑；但能够称得上“逸”的只有孙遇一人罢了。
范、赵之工，方圜不以规矩，雄杰伟丽，见者皆知爱之。
范琼、赵公的绘画精致，不循规蹈矩，雄伟杰出，伟岸壮丽，见到的人都知道并喜爱它。
而孙氏纵横放肆，出于法度之外，循法者不逮【逮：比得上】其精，有从心不逾矩之妙。
而孙氏（的绘画）纵横奔放，超出法则之外，遵守法则的人比不上他的精美，（他的画作）有随心所欲而又不超出规矩的妙处。
于眉之福海精舍【精舍：儒生、道士、僧人、玄士修行者的住处】为行道天王，其记曰：“集润州高座寺张僧繇【张僧繇(yáo，苦学成才，长于写真，并擅画佛像、龙、鹰，多作卷轴画和壁画。】。”
在眉山的福海（寺）精舍画了一幅行道天王渡海图，它的图记上写道：“集润州高座寺张僧繇。”
予每观之，辄叹曰：“古之画者必至于此，然后为极欤！”
我每次观看它，总是感叹说：“古代的画画的人一定要达到这个境界，这样以后才能称得上极致啊！”
其后东游至岐下，始见吴道子画，乃惊曰：“信矣，画必以此为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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