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生
发布时间:2018-07-02 11: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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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一生》读书笔记
第一卷
第一章 长辈的山
一个也不能少。
唐代诗人陆龟蒙: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
上林湖底困石将,吴石岭里藏古书。
第二章 乡间的事
“恶婆婆”是中国农村的恐怖梦靥。一个个原本善良而又胆怯的妇女,在宏达的宗法伦理构架中储存着恶,见习着恶,只等时间一到向着年轻一代的妇女泼洒,造成大量的传代暴虐。这样的事情又会让那个做儿子和丈夫的男人无所适从,因此整个门庭也终于变得萧杀和乖戾。
长大了也不读,那书太悲苦。
以前人们相信“勤能致富”,其实未必。即便在小农经济时代,“自给自足”的难度也很大。每一项农活都是天时、地利循环程序中一个环节,能够有效掌控整个程序的农人,在整个农村中比例极小。因此,极大多数处于一种彻底被动的“环节性雇佣状态”。
现在有一些历史学家彻底否定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前期中国农村的合作化运动,我觉得有欠客观。世人皆知,近二十年改革开放的一个早期标志,就是农村的“包产到户”,这无疑是一个勇敢的选择,但并不能由此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四章 祭侄贴
在很多情况下,批判者和被批判者往往都是一种扮演。双方一旦扮演就无法沟通,越是无法沟通越是扮演得逼真,时间一长彼此都以为是真的,再也无法撤退。
我说脏,是指细菌、病毒,不是乡下的泥巴、灰尘。乡下的那种脏不叫脏,上海那种看不见的脏,才真正的脏。那么多人,你摸一把,我摸一把,看上去光光滑滑的,实际上什么都留下了,才叫脏。
第五章 独身的叔叔和姨妈
美术不同于照相,画你,其实是画每个人自己。
第二卷
第一章 戴黑边眼镜的青年
“文革”灾难的民间版本,是用一种彻底失控的民粹主义,为平日游荡在街角、埋藏在心底的恶,提供了一个发泄的机会,而且把这种发泄转化为表演,转化为文化,转化为暴力。
“文革”时期在民间的风云人物并不很多,他们各自的活动时间也并不很长,真正长时间大行其道的,是每个单位的失败者、嫉妒者、投机者、错乱者、无聊者,这些人由于特殊的政治机遇,成批地变成了诬陷者、栽赃者、报复者、泄愤者、审判者,而且学会了装扮,装扮得大义凛然。
第三章 一物一物
一个人,让疯子也看不顺眼了,他就出道了。
时间很多最严重的破坏,往往处于爱好者之手。
疯狂的年代总有很多虚假的坐标,当虚假一一滤去,没想到控制社会的真实因素竟然那么偶然,又那么世俗。因此,连内心的愤怒,也无从降落。
第四章 冬天的斯坦尼
一种经过反复调试的秩序,会构成一种稳定;一种经过时间考验的生态,会构成一种惯性;一种沉淀着文化的规则,会构成一种防卫;一种蕴涵着人性的习惯,会构成一种气氛。
天下有很多关键时刻的救援,是被援救者所不知道的。这正像,天下有很多关键时刻的伤害,是被伤害者所不知道的。世事繁杂,时间匆匆,重者隐之,轻者显之,真言如风,伪言如磐,真正知道的究竟能有多少?
第五章 绛红的泥水
在失去别的任何价值系统的环境里,把生命搁置在最艰苦的档坎上,才能最明晰地感知它的存在。
我们谁也不学,说不定早已超越了他们,我们只学远古的祖先,什么也不依靠,只凭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向大地讨取生活。
第七章 吴石岭
为什么周围的厉词恶语能伤害我们?因为我们与它们处于同一个词法系统之中。
第八章 半山失踪
人世间总有一些不管时节、不识时务的人,正是他们对时间的漠视,留下了时间的一份尊严。
第九章 隐秘的河湾
历史,虽有庄严的面容,却很难抵拒假装学问的臆想,冒称严谨的偷换、貌似公平的掩饰、形同证据的伪造。它因人们的轻信而成为舆论,因时间的易逝而难以辩驳,因文痞的无耻而延续谬误,因学者的怯懦而知错不纠。结果,它所失落的,往往倒是社会进程中的一些最关键的隐秘。
尤其是历史转折时期的隐秘,更其复杂。这是一个最容易被人们忘记的时期,因为不管用转折前还是转折后的坐标都无法解读它,因无法解读就无法记录。
历史的转折处大多并不美丽,就像河道的弯口上常常汇聚着太多的垃圾和泡沫。美丽的转折一定是修饰的结果,而修饰往往是历史的改写。
人生的路,靠自己一步步走去,真正能保护你的,是你自己的人格选择和文化选择。那么反过来,真正能伤害你的,也是一样,自己的选择。
第三卷
第一章 骆驼殿堂
真正的大学问不是货物,它不会占据你的心灵仓库,而只会把你的心灵仓库扩大、夯平、清扫。它改建了你的心灵仓库,从此,你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轻松,不再有心理负担。
一切艺术原则,都是从上而下的、教化式的、灌注式的,即使以政治标准代替艺术标准的时代已经过去(其实并未完全过去),艺术标准的出现形态也是高高在上的空洞教条。理论工作者常常企图用更符合学术逻辑的艺术标准来代替那种陈词滥调式的艺术标准,但结果是用一种教条代替另一种教条,一种空洞代替另一种空洞,换来换去于事无补。
学术是一场一旦进入就很难停步的苦役。
我们历来寻求完满,包括寻求对民族心理的完满对应,而在今天,所有的前途就在于寻找不完满的所在,因为只有不完满的所在才是创造的空间。
只有不完满的人才是健全的人。
只要有创造的余地,就有无限的可能,无限的前程。
第二章 有人敲门
那彻夜的傩仪,那朴拙的锣鼓,包括身后这拥挤的人潮,为什么离书斋著述那么遥远?书斋著述可以修补文化,但文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永远地旁征博引吗?书本的真实性究竟有多少?如果大家都钻在书本里,那么,又该将这苦难而神圣的大地置于何处?
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是,我们每次在纠正前一个错误的时候,总是把纠正过程中发生的不公平不当一回事。因为前一次错误还历历在目,至少在情感上掩盖了新的不公平。
第三章 我能听到
我们自己的青春,已经在一系列陈腐的观念下牺牲殆尽,因此,当我们稍稍拥有一点权利的时候,最知道要为观念的转变作出示范。时不我待,若不采取响亮的行动,一切都会来不及。
我们过去多么希望年轻的生命能够排除一切高压强力,勃发出灿烂的生命光辉和艺术光辉啊,但当我们千辛万苦地做到了这一点,竟发现勃勃发出来的有一半是邪恶。
世上最惊人的是真是,最感人的是说出真实。
青春的生命不可能一年、两年地忍受贫乏与无聊。
苦难产生蔑视,蔑视产生强硬,强硬产生高效,高效产生轻松。
我们的历史教训,在于宠坏了本该蔑视的一切。
所谓伟大的时代,也就是谁也不把小人放在眼里的时代。
当我们停止蔑视,那么,世上正常的一切都会被蔑视,包括伟大在内。
第四章 湿漉漉的落叶
真正的人生大选择,是一种缺少参照坐标的自我挑战。
似乎尽显自我,其实是失去自我。要找回,只有辞去。有人说:这么年轻就辞职,可惜了。我说:再晚辞,可惜了。如果把自我剥离出来的时候已经年老,那就没有力量处置这个叫“自我”的不速之客了。
人的一生,陪在一起走路的人很多,但有的路程,只须短短一截,便终生铭记。
生命对我只有一次,我若能有机会遍体鳞伤地笑傲万夫,将不虚此生。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每个人都会对人生中重要的地方、重要的人物一一告别,却无法预想告别的方式。
第四卷
第一章 那么走吧
我生平见到的所有灾难,都来自于虚假。大家总是把灾难的起因解释为邪恶,其实,以虚假为基座,邪恶才有了粉墨登场的舞台。
中国历史素来有平反、昭雪、伸冤、翻案的传统,但中国文化不具备日常意义上的实证、辨伪、纠错、排毒机制。当虚假积聚得实在不像话了,大家只能期待政治手段。这是文化的失职。
中国文化,在乎的是忠奸、善恶、曲直、利义、贪廉、朴奢、祸福、凶吉、安危、成败、尊卑、荣辱、兴亡,却极少在意真假。所有上午历史血泪、人间悲剧,几乎都在真假的基点上出了毛病,然后,其他堂皇的命题全都成了虚假的帮凶,把受害者层层叠叠地包围起来。
当虚假成为一种负面遗产,广大国民就会眼睁睁地欣赏着瞒和骗,而深感有趣。
中国人有一种心理安慰,把破除谣言、揭穿虚假的任务交给文化,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谁料想,正是文化本身,在营造虚假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为什么在中国境内,他们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向别人发起进攻就取得了批判的资格?他们可是隐瞒自己的全部履历,而被批判者只能乖乖地向他们交代、检讨、忏悔?
这是在中国历史上时时可见的“私设公堂”。公堂是假,判官是假,案牍是假,审讯是假,师爷是假,皂隶是假,说词是假,整个儿一片虚假。
最终的原因只有一个:大家找不到全社会文化精神层面上的真正的“公堂”。
在现在中国,知识分子的概念不是被政治化了,就是被技术化了。我们从小就听到的有关理想知识分子标准的所谓“又红又专”,正是政治化和技术化这两端的拼接,恰恰抽去了知识分子这个称号的真实本位。
谎言和谎言之间有一种“互证”关系,诬陷和诬陷之间有一个“互撑”结构。当它们一次次快速地形成系统,受害者的任何抗议都变成“越描越黑”,因此只能向着家人叹息一声。
悲时俗之迫厄兮,愿轻举而远游。——屈原
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于四海以外。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此身只合诗人未?细雨骑驴如剑门。——陆游
我静止不动时几乎不能思考。——卢梭
天下凡是虚假的一切,都不敢风餐露宿。
第二章 从废墟到废墟
可靠的出路在于使自己感觉与众多他人建立起一个“反馈流程”。
利奥塔德认为,现在使“自我”在文学中更加合法化了,但有两种呈现方法,一种是把自我放置到一个具体模式中获得解释,可称之为“细琐叙事”,另一种就是把自我放置到一系列重大基元性课题中获得意义,那就是辉煌叙事了,自我已成了宏大背景中的一个角色。
缺少精神归宿,正是造成各种社会灾难的主因,因此,最大的灾难是小人灾难,最大的废墟是人格废墟。
任何愿望,只要诚恳,并做好充分准备,上天就会及时做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