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作家描写母亲的文章:老舍--《母亲》

发布时间:2019-03-26 11:34:32

名人作家描写母亲的文章:老舍--《母亲》

  2018-03-20名人作家描写母亲的文章:老舍--《母亲》我的母亲作者:老舍母亲的娘家是在北平德胜门外,土城儿外边,通大钟寺的大路上的一个小村里。
  村里一共有四五家人家,都姓马。
  大家都种点不十分肥美的土地,但是与我同辈的兄弟们,也有当兵的,作木匠的,作泥水匠的,和当巡察的。
  他们虽然是农家,却养不起牛马,人手不够的时候,妇女便也须下地作活。
  对于姥姥家,我只知道上述的一点。
  外公外婆是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早已去世。
  至于更远的族系与家史,就更不晓得了;穷人只能顾眼前的衣食,没有功夫谈论什么过去的光荣;家谱这字眼,我在幼年就根本没有听说过。
  母亲生在农家,所以勤俭诚实,身体也好。
  这一点事实却极重要,因为假若我没有这样的一位母亲,我之为我恐怕也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母亲出嫁大概是很早,因为我的大姐现在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而我的大甥女还长我一岁啊。
  我有三个哥哥,四个姐姐,但能长大成人的,只有大姐,二姐,三哥与我。
  我是老儿子。
  生我的时候,母亲已四十一岁,大姐二姐已都出了阁。
  由大姐与二姐所嫁入的家庭来推断,在我生下之前,我的家里,大概还马马虎虎的过得去。
  那时候定婚讲究门当户对,而大姐丈是作小官的,二姐丈也开过一间酒馆,他们都是相当体面的人。
  可是,我,我给家庭带来了不幸:我生下来,母亲晕过去半夜,才睁眼看见她的老儿子——感谢大姐,把我揣在怀里,致未冻死。
  一岁半,我把父亲克死了。
  兄不到十岁,三姐十二三岁,我才一岁半,全仗母亲独力抚养了。
  父亲的寡姐跟我们一块儿住,她吸鸦片,她喜摸纸牌,她的脾气极坏。
  为我们的衣食,母亲要给人家洗衣服,缝补或裁缝衣裳。
  在我的记忆中,她的手终年是鲜红微肿的。
  白天,她洗衣服,洗一两大绿瓦盆。
  她作事永远丝毫也不敷衍,就是屠户们送来的黑如铁的布袜,她也给洗得雪白。
  晚间,她与三姐抱着一盏油灯,还要缝补衣服,一直到半夜。
  她终年没有休息,可是在忙碌中她还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
  桌椅都是旧的,柜门的铜活久已残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没有尘土,残破的铜活发着光。
  院中,父亲遗留下的几盆石榴与夹竹桃,永远会得到应有的浇灌与爱护,年年夏天开许多花。
  哥哥似乎没有同我玩耍过。
  有时候,他去读;有时候,他去学徒;有时候,他也去卖花生或樱桃之类的小东西。
  母亲含着泪把他送走,不到两天,又含着泪接他回来。
  我不明白这都是什么事,而只觉得与他很生疏。
  与母亲相依如命的是我与三姐。
  因此,她们作事,我老在后面跟着。
  她们浇花,我也张罗着取水;她们扫地,我就撮土……从这里,我学得了爱花,爱清洁,守秩序。
  这些习惯至今还被我保存着。
  有客人来,无论手中怎么窘,母亲也要设法弄一点东西去款待。
  舅父与表哥们往往是自己掏钱买酒肉食,这使她脸上羞得飞红,可是,殷勤的给他们温酒作面,又给她一些喜悦。
  遇上亲友家中有喜丧事,母亲必把大褂洗得干干净净,亲自去贺吊——份礼也许只是两吊小钱。
  到如今为我的好客的习性,还未全改,尽管生活是这么清苦,因为自幼儿看惯了的事情是不易改掉的。
  姑母时常闹脾气。
  她单在鸡蛋里找骨头。
  她是我家中的阎王。
  直到我入中学,她才死去,我可是没有看见母亲反抗过。
  没受过婆婆的气,还不受大姑子的吗?命当如此!”母亲在非解释一下不足以平服别人的时候,才这样说。
  是的,命当如此。
  母亲活到老,穷到老,辛苦到老,全是命当如此。
  她最会吃亏。
  给亲友邻居帮忙,她总跑在前面:她会给婴儿洗三——穷朋友们可以因此少花一笔请姥姥——她会刮痧,她会给孩子们剃头,她会给少妇们绞脸……凡是她能做的,都有求必应。
  但是,吵嘴打架,永远没有她。
  她宁吃亏,不逗气。
  当姑母死去的时候,母亲似乎把一世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一直哭到坟地。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位侄子,声称有承继权,母亲便一声不响,教他搬走那些破桌烂板凳,而且把姑母养的一只肥肉鸡也送给他。
  可是,母亲并不软弱。
  父亲死在庚子闹拳的那一年。
  联军入城,挨家搜索财物鸡鸭,我们被搜两次。
  母亲拉着哥哥与三姐坐在墙根,等着鬼子进门,街门是开着的。
  鬼子进门,一刺刀先把老黄狗刺死,而后入室搜索,他们走后,母亲把破衣箱搬起,才发现了我。
  假若箱子不空,我早就被压死了。
  皇上跑了,丈夫死了,鬼子来了,满城是血光火焰,可是母亲不怕,她要在刺刀下,饥荒中,保护着儿女。
  北平有多少变乱啊,有时候兵变了,街市整条的烧起,火团落在我们院中;有时候内战了,城门紧闭,铺店关门,昼夜响着枪炮。
  这惊恐,这紧张,再加上一家饮食的筹划,儿女安全的顾虑,岂是一个软弱的老寡妇所能受得起的?可是,在这种时候,母亲的心横起来,她不慌不哭,要从无办法中想出办法来。
  她的泪会往心中落!这点软而硬的性格,也传给了我。
  我对一切人与事,都取和平的态度,把吃亏当作当然的。
  但是,在作人上,我有一定的宗旨与基本的法则,什么事都可将就,而不能超过自己画好的界限。
  我怕见生人,怕办杂事,怕出头露面;但是到了非我去不可的时候,我便不敢不去,正像我的母亲。
  从私塾到小学,到中学,我经历过起码有二十位教师吧,其中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但是我的真正的教师,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母亲。
  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当我在小学毕了业的时候,亲友一致的愿意我去学手艺,好帮助母亲。
  我晓得我应当去找饭吃,以减轻母亲的勤劳困苦。
  可是,我也愿意升学。
  我偷偷的考入了师范学校——制服,饭食,书籍,宿处,都由学校供给。
  只有这样,我才敢对母亲说升学的话。
  入学,要交十元的保证金,这是一笔巨款!母亲作了半个月的难,把这巨款筹到,而后含泪把我送出门去。
  她不辞劳苦,只要儿子有出息。
  当我由师范毕业,而被派为小学校校长,母亲与我都一夜不曾合眼。
  我只说了句:以后,您可以歇一歇了!”她的回答只有一串串的眼泪。
  我入学之后,三姐结了婚。
  母亲对儿女都是一样疼爱的,但是假若她也有点偏爱的话,她应当偏爱三姐,因为自父亲死后,家中一切的事情都是母亲和三姐共同撑持的。
  三姐是母亲的右手,但是母亲知道这右手必须割去,她不能为自己的便利而耽误了女儿的青春。
  当花轿来到我们的破门外的时候,母亲的手就和冰一样的凉,脸上没有血色——那是阴历四月,天气很暖,大家都怕她晕过去。
  可是,她挣扎着,咬着嘴唇,手扶着门框,看花轿徐徐的走去。
  不久,姑母死了。
  三姐已出嫁,哥哥不在家,我又住学校,家中只剩母亲自己。
  她还须自早至晚的操作,可是终日没人和她说一句话。
  新年到了,正赶上政府倡用阳历,不许过旧年。
  除夕,我请了两小时的假,由拥挤不堪的街市回到清炉冷灶的家中。
  母亲笑了。
  及至听说我还须回校,她楞住了。
  半天,她才叹出一口气来。
  到我该走的时候,她递给我一些花生,去吧,小子!”街上是那么热闹,我却什么也没看见,泪遮迷了我的眼。
  今天,泪又遮住了我的眼,又想起当日孤独的过那凄惨的除夕的慈母。
  可是,慈母不会再候盼着我了,她已入了土!***[/page]儿女的生命是不依顺着父母所投下的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老人总免不了伤心。
  我廿三岁,母亲要我结婚,我不要。
  我请来三姐给我说情,老母含泪点了头。
  我爱母亲,但是我给了她最大的打击。
  时代使我成为逆子。
  廿七岁,我上了英国。
  为了自己,我给六十多岁的老母以第二次打击。
  在她七十大寿的那一天,我还远在异域。
  那天,据姐姐们后来告诉我,老太太只喝了两口酒,很早的便睡下。
  她想念她的幼子,而不便说出来。
  七七抗战后,我由济南逃出来。
  北平又像庚子那年似的被鬼子占据了,可是母亲日夜惦念的幼子却跑到西南来。
  母亲怎样想念我,我可以想像得到,可是我不能回去。
  每逢接到家信,我总不敢马上拆看,我怕,怕,怕,怕有那不详的消息。
  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
  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
  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
  我怕,怕,怕家信中带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已是失去了根的花草。
  去年一年,我在家信中找不到关于老母的起居情况。
  我疑虑,害怕。
  我想像得到,没有不幸,家中念我流亡孤苦,或不忍相告。
  母亲的生日是在九月,我在八月半写去祝寿的信,算计着会在寿日之前到达。
  信中嘱咐千万把寿日的详情写来,使我不再疑虑。
  十二月二十六日,由文化劳军大会上回来,我接到家信。
  我不敢拆读。
  就寝前,我拆开信,母亲已去世一年了!生命是母亲给我的。
  我之能长大成人,是母亲的血汗灌养的。
  我之能成为一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
  我的性格,习惯,是母亲传给的。
  她一世未曾享过一天福,临死还吃的是粗粮!!还说什么呢?心痛!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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