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文章阅读:我很重要

发布时间:2020-05-15 04:37:26

毕淑敏文章阅读:我很重要


  毕淑敏文章阅读:我很重要  当我说出“我很重要”这句话的时候,颈项后面掠过一阵战栗。我知道这是把自己的额头裸露在弓箭之下了,心灵极容易被别人的批判洞伤。
  许多年来,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表示自己“很重要”。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我不重要”。
  作为一名普通士兵,与辉煌的胜利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个单薄的个体,与浑厚的集体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一位奉献型的女性,与整个家庭相比,我不重要。
  作为随处可见的人的一分子,与宝贵的物质相比,我们不重要。
  我们------简明扼要地说,就是每一个单独的“我”------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
  我是由无数星辰日月草木山川的精华汇聚而成的。只要计算一下我们一生吃进去多少谷物,饮下了多少清水,才凝聚成这具美好的躯体,我们一定会为那数字的庞大而惊讶。平日里,我们尚要珍惜一粒米、一叶菜,难道可以对亿万粒菽粟亿万滴甘露濡养的万物之灵,掉以丝毫的轻心吗?
  当我在博物馆里看到北京猿人窄小的额和前凸的吻时,我为人类原始时期的粗糙而黯然。他们精心打制出的石器,用今天的目光看来不过是极简单的玩具。如今很幼小的孩童,就能熟练地操纵语言,我们才意识到人类已经在进化之路上前进了多远。我们的头颅就是一部历史,无数祖先进步的痕迹储存于脑海深处。我们是一株亿万年苍老树干上最新萌发的绿叶,不单属于自身,更属于土地。人类的精神之火,是连绵不断的链条,作为精致的一环,我们否认了自身的重要,就是推卸了一种神圣的承诺。
  回溯我们诞生的过程,两组先命基因的嵌合,更是充满了人所不能把握的偶然性。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是机遇的产物。
  常常遥想,如果是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就绝不会有今天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如果换了一个时辰相爱,也不会有此刻的我……
  即使是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在这一个时辰,由于一片小小落叶或是清脆鸟啼的打搅,依然可能不会有如此的我……
  一种令人怅然以至走入恐惧的想像,像雾蔼一般不可避免地缓缓升起,模糊了我们的来路和去处,令人不得不断然打住思绪。
  我们的生命,端坐于概率垒就的金字塔的顶端。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们还有权利和资格说我不重要吗?
  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无论他们有多少儿女,我们都是独特的一个。
  假如我不存在了,他们就空留一份慈爱,在风中蛛丝般无法附丽地飘荡。
  假如我生了病,他们的心就会皱缩成石块,无数次向上苍祈祷我的康复,甚至愿灾痛以十倍的烈度降临于他们自身,以换取我的平安。
  我的每一滴成功,都如同经过放大镜,进入他们的瞳孔,摄人他们的心底。
  假如我们先他们而去,他们的白发会从日出垂到日暮,他们的泪水会便太平洋为之涨潮。
  面对这无法承载的亲情,我们还敢说我不重要吗?
  我们的记忆,同自己的伴侣紧密地缠绕在一处,像两种混淆于一碟的颜色,已无法分开。你原先是黄,我原先是蓝,我们共同的颜色是绿,绿得生机勃勃,绿得苍翠欲滴。失去了妻子的男人,胸口就缺少了生死做关的肋骨,心房裸露着,随着每一阵轻风滴血。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就是齐斩斩折断的琴弦,每一根都在雨夜长久地自鸣……
  面对相濡以沫的同道,我们忍心说我不重要吗?
  俯对我们的孩童,我们是至高至尊的唯一。我们是他们最初的宇宙,我们是深不时测的海洋。假如我们隐去,孩子就永失淳厚无双的血缘之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万劫不复。盘子破裂可以粘起,童年碎了,永不复原。伤口流血了,没有母亲的手为他包扎。面临抉择,没有父亲的智慧为他谋略……面对后代,我们有胆量说我不重要吗?
  与朋友相处,多年的相知,使我们仅凭一个微蹙的眉尖、一次睫毛的抖动,就可以明了对方的心情,假如我不在了,就像计算机丢失了一份不曾复制的文件,他的记忆库里留下不可填补的黑洞。夜深人静时,手指在揿了几个电话键码后,骤然停住,那一串数字再也用不着默诵了。逢年过节时,她写下一沓沓的贺卡。轮到我的地址时,她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她将一张没有地址只有姓名的贺卡填好,在无人的风口将它焚化。
  相交多年的密友,就如同沙漠中的古陶,摔碎一件就少一件,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成品。面对这般友情,我们还好意思说我不重要吗?
  我很重要。
  我对于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是不可或缺的主宰。我的独出心裁的创意,像鸽群一般在天空翱翔,只有我才捉得住它们的羽毛。我的设想像珍珠一般散落在海滩上,等待着我把它用金线串起。我的意志向前延伸,直到地平线消失的远方……
  没有人能替代我,就像我不能替代别人。我很重要。
  我对自己小声说。我还不习惯嘹亮地宣布这一主张,我们在不重要中生活得太久了。
  我很重要。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放大了一点。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这种呼唤中猛烈地跳动。
  我很重要。
  我终于大声地对世界这样宣布。片刻之后,我听到山岳和江海传来回声。
  是的,我很重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勇气这样说。我们的地位可能很卑微,我们的身份可能很渺小,但这丝毫不意味着我们不重要。
  重要并不是伟大的同义词,它是心灵对生命的允诺。
  对于一株新生的树苗,每一片叶子都很重要,对于一个孕育中的胚胎,每一段染色体碎片都很重要。甚至驰骋寰宇的航天飞机,也可以因为一个油封橡皮圈的疏漏而凌空爆炸,你能说它不重要吗?
  人们常常从成就事业的角度,断定我们是否重要。但我要说,只要我们在时刻努力着,为光明在奋斗着,我们就是无比重要地生活着。
  让我们昂起头,对着我们这颗美丽的星球上无数的生灵,响亮地宣布——
  我很重要!
  毕淑敏文章阅读:进当铺的男孩  儿子有一天对我说,他们班同学有一枝派克笔要出让,开价人民币100元整。
  这笔是什么来路?不会是赃物吧?我说。
  儿子说笔的来路绝对正当。是那同学的亲戚送的,他因已有了一枝,故将这枝卖出,肯定是原装。
  我看出儿子的渴望,就说,我认为一个孩子现在就用派克笔,有点为时过早。
  儿子激烈地反驳说,派克笔也是少儿不宜吗?
  我被噎得没话回答,就说,这笔太贵了,没有那么多的钱。
  儿子转一下眼珠说,您的意思是只要我可以搞到钱,就可以买下这枝笔啦?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一时也琢磨不出更好的理由回绝。想他一直是个守本分的孩子,手中并无积攒的闲钱。现在离春节还很远,也没压岁钱供他挥霍。只要实行经济封锁,他的梦想就是镜中之花。于是支吾着说,是啊,是啊。
  儿子说,买笔的事,咱们一言为定。我说,钱的来路需光明正大。
  儿子说,您说放心好了。
  过了两天,儿子把他的世佳游戏机妥妥贴贴地捆起来,结实得好像一个炸药包。我随口问了一句,又要借给哪个朋友玩啊?
  儿子龇牙笑着说,这一次不是借给人家,是放进当铺里换点现金。
  我吓得跳起来,抚着胸口说,请你把话再说一遍,我大概耳背了,实在听不明白。
  儿子说,为了买笔,我需要钱:我检点了一下我的财产,就数这台游戏机值钱了。我去当铺里问了一下,大约可当250元,可惜您把发票丢了,要不然还可以多当些。
  我说,天啊,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进当铺,长大了一定是败家子。
  儿子奇怪地说,这和败家子有什么关系?反正从现在到暑假的日子,我都没有机会玩游戏机了,放在家里什么用也没有。进了当铺,我就可以用钱买到笔。
  我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可是你拿什么来赎呢?医得眼前疮,剜去心头肉,到时候没有钱,你的游戏机就成了死当(我好不容易从以前读过的旧小说中记起了“死当”这个词,用得恰是地方)。
  儿子不慌不忙地说,以后我每个月都从伙食费里节省一些,到了暑假的时候就可以把游戏机赎回来了。当铺的库房很严密,还有空调,游戏机搁在那里,真是比家里还保险呢。
  我瞠目结舌。面对着这种无懈可击的计划,只能自叹弗如。
  儿子说,要是等我慢慢地把钱攒够了,我们同学的派克笔早就拍卖出去了。我觉得当铺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以救人急难。
  我们的争论告一段落。
  ——后来,儿子还是把同学的派克笔买了回来,用的是我贷给他的100元钱。
  我一再声明贷款是无息的,而且偿还期可以拖得很长,不必他短时间内压缩伙食还贷,以保障身体健康。
  儿子从此用派克笔流利地写作业,但提起此事,表情却是悻悻的。
  他说我给的钱有“嗟来之食”的味道,还是自己进当铺来得理直气壮。
  毕淑敏文章阅读:人生的第二志愿  人们常常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第一志愿。这些年,随着考试严酷性的不断升级,关于填报志愿的说法,也越来越霸道了———那就是,全力以赴关注你的第一志愿。某些大学的录取人员公开宣布,我们是不会录取第二志愿的学生的。因为你的热爱不够专一,录来也学不好的。
  高考形势特殊,僧多粥少,对于学校的取舍,旁人不好议论是非。但我以为,如果把高考报志愿的经验推而广之,把第一志愿至上,扩散成人生选择的一大信条,就有商榷的必要了。
  人生的选择绝少是唯一的。
  听一位美国心理学家讲座,谈到男女青年挑选恋爱对象时,他说,如果你在读大学的时候,一眼扫去,本班级上的异姓,有三分之一以上可以成为你的配偶候选人,那么... ...
  毕淑敏:人生的第二志愿
  讲到这里,台下发出汹涌的低语声,均说:“那他就是一个神经病!”
  美国的心理学家抖抖肩膀说:“喏!那他或她,就是一个心理健康的人。”
  这观点有点好玩,也有点耸人听闻,是不是?当然,他指的寻找伴侣,是在大学校园内,智商和背景有大的相仿,并不能波及整个社会,说某个男人觉得与世上三分之一的女人都可成眷属,才属正常。
  但这一论点也可以说明,既然结为夫妻这样严重的问题,都不妨有一手或是几手打算,那么,在其他场合的选择,当有更大的弹性。
  当孤注一掷地把自己的命运押在某个“唯一”头上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处于自我封闭和焦灼无序的状态。内心流淌的是自卑和虚弱。以为只有这狭窄的途径,才是抵达目的地的独木桥,无法设想在另外的情形下,还有道路尚可通行。
  于是每当选择的关头,我们可以看到那么多鸵鸟似的奋不顾身,色厉内荏地跑跳着。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就把小小的脑袋埋入沙丘。他们并不仅仅骗别人,首先的和更重要的,是用这种虚张的气势,为自己打气加力。
  可惜世上的事情,不如愿者十有八九。当冰冷的结局出现时,很多人就像遇到雪崩的攀援者,一堕千丈。
  此刻,你以前不经意间随手填写的第二志愿,就像保险绳一样,在你下坠的过程中,有力地拽住了你,还你一方风景。
  第二志愿如同灰姑娘,龟缩在角落里,打扫尘埃,收拾残局,等待那不知何日才能莅临的金马车。
  其实人的才能是多方面的,守节般的效忠第一志愿,愚蠢不说,更是浪费。
  寻找第二志愿的过程,实质上是对自己的一次再发现。除了那最突出最显著的特点之外,我还有什么优长之处?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之间,可否像两位相得益彰的前锋,交互支援?我还有哪些潜藏着的特质,有待发掘和培养?平日疏忽的爱好,也许可在失落中渐渐显影。
  第二志愿的考虑和填写,也许比第一志愿更取舍艰难。
  不可搪塞第二志愿。它依旧是人生重要的选择,是你面对逆境的备份文件。它是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支撑点,它是无惧无悔的屏障,它是一个终结和起跑的双重底线。
  或许有人以为,有了第二志愿第三志愿... ...人就易颓败。这是一个谬论。亡命之徒不可取,它使人铤而走险,一旦失利,便是绝望与死寂。不妨想想杂技演员。有了保险绳的时候,他们的表演会无后顾之忧,更精妙绝伦。
  在填写第一志愿的时候,把其后的每一份志愿也都认真地考虑,这是人生不屈不挠的法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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