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与唐婉《钗头凤》赏析

发布时间:2020-06-15 16:57:55

陆游与唐婉《钗头凤》赏析

陆游《钗头凤》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唐婉《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乾,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在陆游的众多诗篇中,我偏偏喜欢它与唐婉的那一首《钗头凤》。除了文字的优美外,那种情感上的溢于言表也是值得品味的。

放翁一代词雄,后人评论他“一扫宋词纤艳之风”,居然也写出了如此缠绵绯侧之作,未免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之惑。

几年后,渐渐地多读了一些文字,渐渐地品味和阅历了生活中许多的人情世故,渐渐的,明白了感情并不是像想象中那样花前月下,对于放翁与唐婉间那段委惋凄绝的爱情故事也渐渐有所了解。这才越来越读出了蕴藏于这两首《钗头凤》深处的、那滴着泪水甚至热血的深深的感动...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三句抚今追昔,所表现的情感是极其丰富而又复杂的。“红酥”言其细腻而红润。李清照《玉楼春》(红梅)词:“红酥肯放琼苞碎,探看南枝开遍末”词中以“红酥”形容红梅蓓蕾之色,是个令人陶醉的字眼儿。陆游用“红酥”来形容肤色,其中便寓有爱怜之意。词人为什么只写手如红酥这是因为手最能表现出女性的仪态。

词转下阕,却另起一意。这里是用代言体直拟唐氏口吻,哭诉别后终日相思的苦情:“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这三句词因为是拟唐氏口吻,所以仍从往日同赏春光写起,而丝毫没有复沓之感,反而令人觉得更加凄楚哀怨,如闻泣声,如见泪眼,人物音容,宛然在目。“春如旧”一句与前阕“满城春色”相对应,既写眼前春色,也是追忆往日的欢情,但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人空瘦”,正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一个“空”字,写出了徒唤奈何的相思之情,虽然自知相思无用,消瘦无益,但情之所钟却不能自己。

“泪痕红浥鲛绡透”,正是数年来终日以泪洗面的真实写照。“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这四句写出了改嫁后的无限幽怨:任它花开花落,园林清幽,但却无心观赏登临。盖从前阕“满城春色”,后阕“春如旧”所写景色来看,都不是暮春气象。因此说“指沈园近迹”就与前文牴牾不通了。

下转“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用前秦苏蕙织锦回文诗赠其丈夫故事,直将改嫁后终日所思和盘托出,补足上二句之意。

结句“莫、莫、莫”三字为一叠句,低徊幽咽,肝肠欲断,这是绝望无奈的叹息,也是劝慰前夫,自怨命薄的最后决别。

在这首词里,词人不仅借对手的描写来衬托唐氏仪容的婉丽,同时联系下句“黄縢酒”来看,正是暗示唐氏捧酒相劝的殷勤之意。这一情境陡地唤起词人无限的感慨与回忆:自从这个春天,和陆游在沈园不期而遇后,病榻之上的唐琬就在低吟这阙伤感的宋词。 一枝梅花落在了诗人的眼里,这是南宋的春天,年迈的陆游再次踏进了沈园。 在南宋的春天,一枝梅花斜在了诗人的眼里,隔着梅花,陆游没能握住风中的一双红酥手。

「世情薄,人情恶」两句,抒写了对于在封建礼教支配下的世故人情的愤恨之情。「世情」所以「薄」,「人情」所以「恶」,皆因「情」受到封建礼教的腐蚀。《礼记•内则》云:「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陆母就是根据这一条礼法,把一对好端端的恩爱夫妻拆散了。用「恶」、「薄」两字来抨击封建礼教的害人本质,极为准确有力,作者对于封建礼教的深恶痛绝之情,也借此两字得到了充分的宣泄。

「雨送黄昏花易落」,采用象征的手法,暗喻自己备受摧残的悲惨处境。阴雨黄昏时的花,原是陆游词中爱用的意象。其《卜算子•咏梅》云:「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陆游曾借以自况。唐琬把这一意象吸入己作,不仅有自悲自悼之意,而且还说明了她与陆游心心相印,息息相通。

「晓风干,泪痕残」,写内心的痛苦,极为深切动人。被黄昏时分的雨水打湿的了花花草草,经晓风一吹,已经干了,而自己流淌了一夜的泪水,至天明时分,犹擦而未干,残痕仍在。这是多么的痛心啊!以雨水喻泪水,在古代诗词中不乏其例,但以晓风吹得干雨水来反衬手帕擦不干泪水,借以表达出内心的永在倚栏沉思独语。

「难、难、难!」均为独语之词。由此可见,她终于没有这样做。只因封建礼教的残酷不仁。这一叠声的「难」字,由千种愁恨,万种委屈合并而成,因此似简实繁,以少总多,既上承开篇两句而来,以表现出处此衰薄之世做人之难,做女人之更难;又开启下文,以表现出做一个被休以后再嫁的女人之尤其难。

 过片「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这三句艺术概括力极强。「人成各」是就空间角度而言的。作者从陆游与自己两方面设想:自己在横遭离异之后固然感到孤独,而深深爱着自己的陆游不也感到形单影只吗

「今非昨」是就时间角度而言的。其间包含着多重不幸。从昨日的美满婚烟到今天的两地相思,从昨日的被迫离异到今天的被迫改嫁,这是多么不幸!但不幸的事儿还在继续:

「病魂常似秋千索。」说「病魂」而不说「梦魂」,显然是经过考虑的。梦魂夜驰,积劳成疾,终于成了「病魂」。昨日方有梦魂,至今日却只剩「病魂」。这也是「今非昨」的不幸。更为不幸的是,改嫁以后,竟连悲哀和流泪的自由也丧失殆尽,只能在晚上暗自伤心。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四句,具体倾诉出了这种苦境。「寒」字状角声之凄凉怨慕,「阑珊」状长夜大凡长夜失眠,愈近天明,心情愈感烦躁,而本词中的女主人公不仅无暇烦躁,反而还要咽下泪水,强颜欢笑。其心境之苦痛可想而知。结句以三个「瞒」字作结,再次与开头相呼应。既然可恶的封建礼教不允许纯洁高尚的爱情存在,那就把它珍藏在心底吧!因此愈瞒,愈能见出她对陆游的一往情深和矢志不渝的忠诚。



这两阂词出自不同的人之手,却浸润着同样的情怨和无奈,因为它们共同诉说着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唐婉与陆游沈园情梦。

陆游与唐婉《钗头凤》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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