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陈子昂感遇诗的用典

发布时间:2023-04-02 09:20:40

论陈子昂感遇诗的用典 
黄秋华 
(华南师范大学
广东广州510631) 
要:陈子昂是初唐诗歌与盛唐诗歌的过渡者。其三十八首五言感遇诗,最普遍的修辞是使事用典。通过对诗中用典的分析, 
不仅可以准确把握诗的主旨,更能洞悉陈子昂关于魏晋风骨以及兴寄的创作理想。 
关键词:陈子昂;感遇诗;用典;魏晋风骨;兴寄 
唐宋以后的诗人,以用物作比为肤浅,以用事为高深渊博, 
之际者,则《感遇》之诗存焉。”其中的“显微阐幽”便是指化 
因而多采用使事用典。纳兰性德于《渌水亭杂识》指出:“唐人 虚为实。因而在陈子昂的感遇诗中,为了化虚为实,也常以具体 有寄托,故使事灵。”施蛰存在《唐诗百话》里指出了唐诗用典 的盛行与律诗的产生有密切关系。律诗产生以后,诗的语言就不 再像散文随意,既要讲究调声,又要叶韵,还要对偶,因而接近 散文的五言句法不再适用。某些情感,若要用散文来表达,便要 多字,若要把多字纳入五言、七言律诗就很困难,因而不得不借 用典故作类比,以少数字代替多数字发挥作用。 
据相关论者统计,陈子昂现存129首作品里,共计用了约 300个典故。而在陈子昂的三十八首感遇诗里,据笔者统计,严 格来说除其二、其十三、其二十二、其三十一共四首外,其余三 十四首均采用用典的修辞。典故的来源一般为神话传说以及诸子 著述或历史记事。虽来源集中,但其典故事物较为丰富。包括圣 贤(孔子、老子)、将军(乐羊、李广)、开国君王(周武王、刘 邦)、亡国之君(纣王、秦二世、楚襄王)、隐者(务光、鬼谷子、 伯夷、陈仲子)、妃嫔(戚夫人)、名臣(范蠡、伊尹)、神话传 说人物(王母、仙女)、飞鸟(幽鸿、孤凤)等等。 
感遇诗典故的运用,不仅避免使诗的散文特征给五言、七言 律诗带来不和谐,而且直接或间接地点名明了诗的主旨。关于感 遇诗内容的分类一直有争议,通过对三十四首的用典感遇诗进行 分析,可窥见每一首感遇诗的主旨。总的来说,典故的运用对感 遇诗主旨的作用主要有以下两方面: 
第一,通过典型的典故直接揭示诗的主旨。陈子昂的感遇诗, 有部分只是叙述了某段或几段历史片段,并未直接指出其主旨, 
但经典的典故经过诗人的长期使用,已然被定性,后人通过对典 故的了解,可以直接洞悉诗旨。如感遇(其十四): 
临岐泣世道,天命良悠悠。 
昔日殷王子,玉马遂朝周。 宝鼎沦伊谷,瑶台成故丘。 西山伤遗老,东陵有故侯。 
诗人只是通过“泣世道”、“殷天子”、“西山遗老”、“东陵故 
侯”四个典故叙述了扬子哭道,商王朝被周取代,然后西山有遗 老伯夷叔齐,东陵有遗老召平的几个琐屑片段。几个故事片段并 没空间与时间维度上的联系,但从纣王、东陵,我们可知是亡国, 
亡国因而产生遗老;从商被周取代、暴秦被灭,我们可知朝代的 更替,而且不仅是一个朝代,从这两个朝代推广到世世代代。从 亡国并且为世世代代,这是怎样的推动力?通过这些典故,我们 
便能理解彭庆生在《陈子昂诗注》里的解释:诗人看见了人世的 变化无常,从而对天命提出怀疑。 
第二,通过典故与意象重合间接揭示诗的主题。陈子昂感遇 诗典故的选用,如其同时代诗人一样,更多的是事而非物。然而, 
事本是抽象的,加之“典故”本身具有的空间与时间上的距离感, 
因而以事而作的典故就有一种虚。卢藏的《右拾遗陈子昂文集序》 云:“至于感激顿挫,微显阐幽,庶几见变化之联,以接乎天人 150时代报告2015.10 
物作为典故的实在意象,典故与意象相结合,再间接地揭示主旨。 
如感遇(其三十八) 
仲尼探元化,幽鸿顺阳和。 
大运自盈缩,春秋递来过。 
盲飙忽号怒,万物相纷蒯。 
溟海皆震荡,孤凤其如何。 
陈子昂在该诗中并未点出其意旨,只描写了幽鸿以及孤风两 个意象。许多论者都认为“孤风”是化用了《论语·微子》中隐 士与孔子的对话中所说的“凤”的典故。笔者认为,“孤风”中 的“风”确是如此。但诗中是“孤风”并非“凤”(“风兮”),因 而本人认为其三十八中的“孤风”是陈子昂在化用《论语·微子》 中“风”的基础上,再加上“孤”的属性而塑造的意象,此中的 “孤”是针对孔子一生栖栖遑遑的总形象而言的,不仅仅是在隐 者眼里的瞬时形象。用典与意象的结合,因而“孤风”才能指称 
般属性上的孔子,也就是大半生四处游走,在政治抱负上孤独 无奈的孔子。然后通过意象加上典故本身的瞬时孔子形象,成功 
过渡到陈子昂的自我暗喻,我们能感知诗人是在借孔子生于乱世 
却无能为力来表达自身的不满现实却又无可奈何的忧愤。 
通过对典故的分析,我们能窥见诗人的创作主旨,这是从用 典的内容分析的。而在典故质料的基础上,加之用典本身这一修 
辞方式,陈子昂可实现其审美理想。陈子昂在其《修竹篇序》里 写道: 
“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 
征者。仆尝暇时观齐粱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永叹。 
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 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 
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 作者相视而笑……” 
从中可知陈子昂的对诗歌的审美取向是刚健沉着、质朴有 
力、兴寄具有现实意义的建安风骨,是对汉魏创作的回归。建安 风骨中的风是指作者在作品中所表现的感受以及对读者的感染 力,骨是指作品的思想内容及与之相对应的刚健文辞。总的来说, 就是追求具有充实厚重的内容,兴寄自身的真切情感,刚健质朴 
的文辞。当作品达到了以上三者,便自然而然地对读者产生感染 力。以下,笔者就来分析陈子昂的用典是如何实现其创作的审美 理想的。  
首先,用典使诗歌内容充实而厚重。内容指的是叙述对象, 
而叙述对象可为形象的实在也可为抽象的情感(道理)。根据诗 
缘情,无论诗歌以怎样的形式展现,其最终目的为表达某一事理, 而事理为形而上的,而借用典故的实在却刚好弥补了这一形而上 的抽象。如感遇(其二十一)中的前四句: 
蜻蛉游天地,与世本无患。 
(下转第153页) 

也许生命的意义不可知,我们还是苦苦追问。为何生,又要 
如何可能获得新生”,又或许正因为他懂得了真正的生命与死亡, 大无畏地走向孤独中去。孤独是一种精神,摆脱孤独的常态,不 
死?终有一死,又为何生?尼采苦苦追索生命价值所在,我们说 死得其所,那又如何“生得其所”呢?我们似乎不能选择自己的 出生,尼采也只能说是“但愿”,于是,我们只要探索生的意义 那就足够了。生来为人,我们要有成为超人的勇气和胆量,在人 
该成为情绪化的借口,本身可以成为一块诗意的土壤,一种创造 
的契机,诱发出关于自我、存在、生命的深邃的思考与体验。在 
尼采遭受来自身体病痛的折磨的时候,渴望生命的超强意志,对 人的思考也推上高峰 仅仅十天写就《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 

与超人的变形过程中,自我否定、自我毁灭,因为你想要他,那 他就自愿地来,抛弃在生命殿堂里枯萎的花朵,蜕变,这时,“查 
拉图斯特拉变成了一个孩子”,我们得这样感叹:“Newbor  l” 
部,作出“超人的哲学”,难道没有来自孤独这块诗意的土壤 
的诗意阐发吗?他从骨头到皮肤,都散发着一种叫做“孤独”的 
气质 最后尼采在发疯的世界中终于摆脱了孤独,从而走进另一 
他说;“赤子是无邪的、易忘的,他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游戏, 

个自转之轮,一个初始运动,一个神圣的肯定 ”是的,人成 
种孤独。我想,在他的世界里,一如既往地孤独 只是,他享受 
吗?大概。因为他说过:“疯狂中常常有理智在。 那么,孤独中 常常有乐趣在a 
为了超人。一个孩子。因为自我的否定新生获得了肯定。这是一 
个“永生”的生命。 
成为超人这样的存在,“你超越他们而去:但你上升得越高, 世界是永恒发展的,成为一个超人式的存在并不是神话,止 步于对人的满足只会让我们停滞不前,从对外物的怨怼回到对自 身的否定,勇敢自我批判,自我毁灭,超越自己。我想尼采的超 
在嫉妒的眼睛里你就显得越小,而飞行者是最被人憎恨的。 超 人之路无疑是孤独的。没有人理解,“他们向孤独者抛掷不公与 
污秽”,目口使行动上的理解也无法达到心灵上的契合。所以,孤 
独会使你厌倦吗?骄傲会屈服吗?勇气会怯退吗?不可知,但可 
知的是你因而看到你的卑微,走向谬误。坚守住自己的信仰 即 
人意义即在此 而超人的孤独在于享受,在于坚守,最后超越它。 而在二战时那些因为扭曲尼采的超人哲学而把尼采的学说看做 
是“法西斯学说”显然是错误的。 
参考文献: 
使孤独。难道尼采真的享受孤独吗?他回忆说是,也的确是 他 的一生是不寻常的孤独,但人本身就是矛盾的集合体,他在默默 
[1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安徽人民出版社,2013 
牟。 
享受孤独带来的一切,却也有渴望爱与被爱的感觉,也害怕孤独。 
没有人懂他,所以孤独 因为孤独,所以害怕孤独 他深知通往 
2]周国平: 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上海人民出版社, 
986年. 
超人的道路是孤独的,所以无惧死亡,“如果不先变成灰烬,你 
(上接第150页) 
对宏大的事件(物)进行浓缩,然后通过最简单直接的形式来呈 现 事件本身与表现形式的双重浓缩,必然使其表现形式具有饱 和度与力度。其中“务光让天下,商贾竞刀锤”(其十)、“昔称 夭桃子,今为舂市途 (其十五)、均是通过同一典故对象的不同 表述组成上下两句,在形式对称之外,内有深层的重言,使人读 起来“光英朗练,有金石声” 而“鬼功尚未可,人力安能存?” 
飞飞未能止,黄雀来相干。 
诗人为了说明用别人的鲜血染红自己官袍的朝中奸臣,以蜻 蜓象征与世无争,循规蹈矩的无辜臣民,以黄雀的“来相干”强 调的黄雀的“不速”自来,也就是指代奸臣,从而说明自己身在 
朝中的不安全处境。如此的用典,把形而上的事情本质物化、形 
象化、使之有物地完成表述,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使说理有理 
有据,从而使诗歌的灵魂有了躯壳。 是在上下两句递进关系的基础上,把典故设置成反问形式,使诗 
行有一种掷地有声的口口问 
陈子昂的用典把诗的内容、诗所具有的作者的情感、语言的 
其次,用典使诗歌具有强烈的情感且具有现实意义。用典的 

个作用便是借古讽今,既然是“今”,便一定反映对现实社会 的思考,而“讽”本身就意味着诗人的主观情感。陈子昂在其三 
中的“汉甲三十万,曾以事匈奴”,是借用汉朝与匈奴交战时汉 
表现力三者融合在一起,使感遇诗一反齐梁以来的“彩丽竞繁”, 使诗歌恢复本身应具有的现实意义 兴寄的真切情感以及与两者 相符合的“结言端直”的文辞,从而产生一种振聋发聩的感染力, 使诗歌实现其所追求的“汉魏风骨”。 
高祖三十万军被围的事来对武周王朝不认真防备突厥的侵犯而 
给无辜百姓带来灾难进行责问;在其四中的“乐羊为魏将,食子 
殉军功。骨肉且相薄,他人安得忠?吾闻中山相,乃嘱放魔鹿” 是通过多“乐羊”食子之肉,不念骨肉之情的狠心来抨击武则天 
然而用典的修辞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陈子昂感遇诗的自 
由表达。“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陈 
子昂的用典不可避免的使之注重对典故的叙述而忽视形式上自 
统治下的酷刑,强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敢下狠心,更不用说是 李唐的后裔了。陈子昂在感遇诗中,借用典故,通过把历史典故 
中的褒贬情感应用到现实中,然后带着自己强烈的主观情感去针 
砭时弊,也可以说是通过诗歌的用典,让过去与现实碰撞,从而 
产生强烈的现实主义感以及对国家与百姓的博大关怀 
再者,用典加重了文辞的质朴与刚健。质朴的要求是简单不 
复杂,而刚健的要求是力度。用典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把相 
我表达的追求,因而在进行创作前,往往先有感情,后寻找典故, 然后在典故之外的空白再填充,致使在一定层度上,只注重事实 议论,商失于丰满。“大半局子摹拟,自己真气只得二三分。”其 中的描摹实质上是指对《古诗十九首》的摹拟。在某种意义上说, 或在方法论上说,陈子昂的用典与梁齐唐初“富体诗”的清绮并 没有什么区别,均为表现形式。而关键的是,陈子昂用自身的创 作为后人指明了方向。幸运的是后人比他走的更远。 
时代报告2015.10 153 

论陈子昂感遇诗的用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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