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都考议

发布时间:2013-01-31 23:00:39

晋都考议

自周成王封其弟叔虞于唐,晋国始建(约公元前11世纪),到韩、赵、魏“灭晋后三分其地。静公迁为家人.晋绝不祀”(公元前376年或前369)。晋国在历史上存在延续了约7个世纪。此间,随着晋国内外政治、经济环境的发展变化,晋国的都城也几经迁徒。这些迁徙在先泰史籍中确有记载,近年考古发掘也有所证实。本文试图以文献记载与考古结论相互验证,以澄清晋都所迁之处以及迁都之因。

(一)、《左传》所记之晋都

《左传》是司马迁《史记》之前记载晋国史事最多的典籍,尽管对它的作者、成书时间从古至今看法不一,但它出现于春秋末或战国初还是大致可信的。因此,它对于晋都的记载,应是最早的第一手资料。当然,《左传》始自鲁隐公元年(公元前722),终于鲁哀公二十七年(公元前468),只记有255年间的史事.它对于此前此后晋国都城的变化是难以直接反映的。这一点,《史记·晋世家》可补其阙略。

依《左传》记载,晋都城从鲁惠公始,共有三处:

1.翼

鲁隐公五年(公元前718),“曲沃庄伯,以郑人、邢人伐翼”。

鲁隐公六年(公元前717),”翼九宗、五正、顷父之子嘉父,逆晋侯于随”。

鲁桓公二年(公元前710),追记鲁惠公二十四年(公元前745),“晋始乱.故封桓叔于曲沃。惠之四十五年(公元前724),曲沃庄伯伐翼,弑孝侯”。

鲁桓公八年(公元前704)春,曲沃武公“灭翼”,但周桓王命虢仲立晋哀侯之弟缗为晋侯,武公退回曲沃。此后,曲沃与晋相持20多年,直到鲁庄公十六年(公元前678),周僖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曲沃才大功告成。曲沃代翼,前后凡67年。曲沃武公为晋君,仍以翼为都。这种情况到其子晋献公时才有了改变。

2.绎(故绎)

晋献公为除掉威胁公室的公族势力,采取了大夫士为的离间计,先使群公子尽杀与献公同宗心异的游氏之族,然后建造新城“聚”,让他们住在一起。鲁庄公二十五年(公元前669年,晋献公八年) “晋侯围聚,尽杀群公子”.清除了内患。次年(公元前668),晋献公命士为“城绛,以深其宫”。此为以绛为都之始。后来的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如骊姬之乱、文公称霸、秦晋邦交活动都发生于此。《左传》留下了这样的记载:

鲁庄公二十八年(公元前666)复,晋献公听骊姬谗言,“使大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群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

鲁僖公十三年(公元前647).晋大饥,“秦于是乎输粟于晋,自雍及绛相继,命之曰:泛舟之役”。

鲁僖公三十二年(公元前628)冬,”晋文公卒。庚辰,将殡于曲沃。出绛,柩有声加牛”。

鲁哀公八年(公元前601)夏,晋成公“令晋伐秦。晋人获秦谍,杀诸绛市”。

3.新田(新绰)

鲁成公六年(公元前585年,晋景公十五年),晋国君臣“谋去故绛”.另择新都。直接的起因是上年的一次山崩。黄河边的名山梁山坍塌,晋景公派驿车急召伯宗。伯宗路遇绛人,问及绛都发生之事。“答曰:‘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问将若之何,答曰‘山有朽坡而崩,可若何?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伯宗请见之,不可,遂以告而从之。”或许梁山崩这事对晋国君臣来说是莫大的不祥之兆,或许绛人咎在国主的话还有些道理,或许晋国那时正面临重重的内优外思,故迁部一事君臣一致赞同,但在迁向何处这一问题上发生了分歧。

诸大夫选中了郇瑕氏之地(今临猗一带),理由是此地“沃饶而近盛。国利君乐,不可失也”。但仆大夫韩献子的意见却截然相左:“对曰:,不可,郇瑕氏土薄水浅.其恶易觏。易觏则民愁,民愁则垫隘。于是乎有沉溺重缒之疾。不如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浍以流其恶,臣民从教,十世之利也。夫山泽林监,国之宝也。国饶,则民骄佚。近宝,公室乃贫,不可谓乐。’公说,从之。夏,四月,丁丑,晋迁于新田。”

诸大夫的理由是郇瑕氏之地富饶,且有盐池之利。但韩献子却认为该地土薄水浅,民易困苦生病。而新田土厚水深,民不染病,有汾、浍二河绕流其间,老百姓服从教化,利泽十世。而且,近宝国饶,易生骄淫之心、于民于君都不利。比较之下,韩献子的意见颇有见地,也就得到采用。

此后,尽管晋君有朝于曲沃武宫(鲁成公十八年,公元前573);或将所谓的“夷俘”“献于武宫”(鲁襄公十年,公元前563);或筑离宫“铜堤之宫数里”(鲁襄公三十一年,公元前542);或筑“虎祁之宫”(鲁昭公十三年,公元前468),末见有营建新都之举。

从《左传》可知,翼作为晋国都至少从鲁惠公二十四年(公元前745)至鲁庄公二十六年(公元前668),前后凡77年。绛(故绛)作为国都,年代准确,是从鲁庄公二十六年至鲁成公六年(公元前585),共83年。新田(新绛)为国都,是自公元前585年始,至《左传》所记末年,至少l17年,其后的延续因记载中断而未知。

()、《史记·晋世家》所记之晋都

《晋世家》可谓是一部晋国简明通史,对晋都的记载也较为详细、全面。

1.唐

“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乱,周公诛灭唐。”灭唐之后,“遂封叔虞于唐。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故曰唐叔虞”。

唐在黄河、汾河以东,方圆百里,这样的地望只有今侯马、曲沃、翼城、闻喜相邻之地符合,因此唐都或唐城也应建在这一带。“正义”引《括地志》云:”故唐城在绛州翼城县西二十里。”这一说法较为合理;《括地志》所云:“故唐城在并州晋阳县北二里”。则谬之千里,地望与记载显然不合。而且,1979年在山西太原晋祠所发掘的“叔虞墓”,已“判明其为唐宋以后所伪建”。

2.翼

《晋世家》首次明确提到的晋都邑是翼。原文如此:“昭侯元年(公元前745),封文侯弟成师于曲沃。曲沃邑大于翼。翼,晋君都邑也。”

由于曲沃邑大于翼,而且号为桓叔的成师“好德,晋国之众皆附焉”,此后的曲沃庄伯、武公均是公开兴兵向晋君发难,必欲取而代之。所以晋侯缗二十八年(公元前679),曲沃最终代翼,曲沃武公作为晋武公,列为诸侯,“尽并晋地而有之”。但他并未以曲沃为都,而是“始都晋国“,仍以翼为都。曲沃作为先祖宗庙所在地受到尊重。

3.聚一绛

晋献公八年(公元前669),大夫士为献计.说眼献公诛杀群公子,因“故晋群公子多,不讳,乱且起”。献公从计,“乃使尽杀谙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绛。始都绛”。

可见,迁都于聚与诛杀晋诸公子有关。从《晋世家》看,这些晋公子并未先作乱,而是献公欲绝后患的牺牲品。他们世居于翼,公族亲党,枝蔓纵横,无故加诛,必引起翼人国人不满。移都别处,可以缓解矛盾,或避免矛盾、待别是能减少对刚刚代翼的武公家族政权的威胁,所以筑城于聚,作为都城也就顺理成章了。

依《晋世家》,晋以后一直以绛为都,直到静公二年晋绝不祀。

值得注意的是,《晋世家》未提到去故绛、建新绛(迁都新)之事。

(三)、《国语》所记之晋都

《国语》相传也为左丘明所作.是《左传》的姊妹篇.分别记载了西周末年至春秋时期周、鲁、齐、晋、郑、楚、吴、越八国的史实,其共21卷中。《晋语》占了9卷。这说明晋国在这一时期历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但遗憾的是,《国语》中有关晋都的记载甚少,只提到两处。

1.翼

晋语一:”武公伐翼,杀哀侯。”

晋语六:晋厉公“伐智而多力.怠教而重敛,大其私匿,杀三郗而尸诸朝,纳其室以分妇人,于是乎国人不蜀,遂弑诸翼,葬于翼东门之外,以车一乘”。

冀曾为晋都无疑。

2.绛

晋语一:“骊姬请使申生主曲沃以速悬,重耳处蒲城,夷吾处屈,溪齐处绛,以儆无辱之故。公许之。”

晋语二:骊姬以君命命申生祭母于曲沃,“申生许诺,乃祭于曲沃,归福于绛。”

晋语三:晋惠公“至于绛郊,闻庆郑至,使家仆徒召之……。“丁丑,斩庆郑,乃人绛。”

晋语四:晋公子重耳“济河,……丙午,入于曲沃。丁未,人绛,即位于武官”。

晋语五:晋梁山崩,晋君传召伯宗。伯宗路遇绛人,询以绛中事。“伯宗及绛,以告,而从之”。

晋语八:栾盈潜回曲沃,“为贼于绛”,后被范宣子所灭。“夫郗昭子,……其身尸于朝,其宗灭于绛。”

可知,曲沃代翼后,至少在晋献公在位对,绛已为晋都。后《国语·晋语》沿称绛为晋都,也未提迁都新田之事。

(四)、考古所证之晋都

据以上三书的正文记载,晋之都城至少有唐、翼、故绛()、新绛(新田)四处。”那么,考古发掘资料能证明几处呢?

迄今为止,能为晋部所在地提供考古学证据的有两处。一处是发现于曲沃、翼城间天马——曲村遗址的晋侯墓地,一处是自50年代就已多次发掘的侯马新田遗址。一墓一城,初步揭开了部分晋都城所在地的秘密。

1.晋侯墓地

晋侯墓地共发现817座大基。墓葬的年代依据其随葬器构判断,大致可定为西周中期早段至两周之际。根据墓中出土的青铜器上的铭文,墓主初步断定是从晋武侯到晋文侯8位前后相继的晋侯及其夫人。这些晋侯是:武侯、成侯、厉侯、靖侯、僖侯、献侯、穆侯、殇叔或文侯。上述结论出白《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2000年阶段成果报告概要》,是国内考古历史界权威人士经过多年研究,集体探讨得出的。

依此结论,可以推知:

(1)、这些晋侯墓中没有唐叔虞及其子晋侯燮父的墓。他们葬于何处对决定晋国始封地及早期晋都所在地均事关重大。此前或有一都(唐城),或有二部,。只能佚来日考古发现了。

(2)、已发现的晋侯墓墓主与《晋世家》所列晋侯世系完全吻合,这说明司马迁所记无误,而且证明这些墓主的都城应离墓地不远,他们应先后居一都城,或者分居于离此基地不远的其他都城,文献无记载,无考。但《左传·隐公五年》(公元前718)首次提到“曲沃庄伯以郑人、邢人伐冀”,那么至少在此时,翼已是晋都。事实上,如前所述,从左传《左传》也可推断鲁惠公二十四年(公元前745)翼为晋都。但晋昭侯是晋文侯之子,因此,若确定晋文侯是晋侯墓地最后位墓主,那么在文献末记昭侯迁都的前提下,晋文侯的都城也应是翼。从此上溯,则晋侯墓地墓主们的都城均应是后来文献记载的“翼”了。那么“翼”又在何处呢?据《史记·晋世家·索隐》:“翼本晋都也,自孝侯已下一号翼侯,平阳绛邑县东翼城是也。”据《左传·庄公二十六年》杜预注:翼,晋旧都,在平阳绛邑县东。依此推断,晋之翼应在浍水上游之北的故翼城,更有学者认为晋之翼位于今翼城东南南梁乡北故城村。考古工作者已在此地做过调查,采集到东周时期的禹、盆、豆等残片及戈范。此处距晋侯墓地不到20公里,可以作为一说。看来,随着晋侯墓地的发现,晋都翼遗址的发现也为时不远了。

不过,尚有一疑,以翼为都的晋昭侯到晋侯缗之间7位侯及仍以翼为都的晋武公的墓葬在何处呢?暂无从查考。

这里,还可作另一设想,即自晋昭侯始,迁都于翼,那此前8位晋侯的都城又为何地,且在今何处呢?史也无载,暂无考。

2.新田遗址

新田遗址位于今山西省侯马市、汾河由北而南向西,洽河自东向西,遗址即在二水交汇之处的平原上,与《左传·成公六年》所记吻合。

新田遗址发现于50年代初,1962年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从发现至今,考古发掘工作一直未中断。比较重大的发现是:牛村、平望等7座古城遗址,侯马铸铜遗址,侯马盟书遗址,柳泉大墓遗址(位于侯马西南15公里,其中四组为晋国王陵),由此确定这是古新田遗址。新田一绛得到考古证实。

从文献记载和晋侯墓、新田遗址的发现,可知,晋国的始封地应在侯马、曲沃、闻喜、翼城一带,即河汾以东,方百里之地。不论以后晋国范围如何扩大,晋都的变迁不会越出这地区。因此,尽管文献中的四处都城今只有一处(新田)被考古发掘证实,一处()可以推测,我们对在这一地区发现其他晋国都城遗址还是应该寄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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