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诗歌选》

《俄罗斯诗歌选》

译/晴朗李寒

◎弗拉基斯拉夫?霍达谢维奇

《雨水》

我为这一切而快乐：城市正被冲洗，

那些房顶，昨日还蒙蔽尘埃，

今天，却似光洁的丝绸般发亮，

闪烁白银的缕缕光芒。

我高兴，我的激情已然消耗殆尽。

微笑着眺望窗外，

看你飞快地走过

光滑的街道，孤身一人。

我高兴，这雨越下越大，

你躲进陌生的楼梯口，

倒提起潮湿的雨伞，

抖落去雨水。

我高兴，你已经把我忘记，

从那个屋檐下走出后，

你未曾向我的窗子望一眼，

甚至没朝我回一下头。

我高兴，你走过这里，

毕竟我还是看见了你，

而充满激情的春天

也是这样美妙无邪地飞掠而去。

1908年4月7日，莫斯科

（弗拉基斯拉夫?霍达谢维奇(1881－1939），俄罗斯诗人，散文家，文艺学家。出版有诗集《青春》、《幸福小屋》、《沉重的竖琴》等，曾长期致力于普希金的研究。1922年后定居国外。1939年死于巴黎。）

◎瓦尔拉姆?沙拉莫夫

《我看见了你，春天》

透过我双层的小窗，

春天，我看见了你。

你还不是十分美丽

甚至还有些脏兮兮。

暂且还没有一丝绿意。

土地像极了黑白照片，

就连积雪也捕捉瞬间

背着我们悄悄逝去。

还有四轮大车的梦影，

车轴吱嘎不停，

在被践踏的雪地上

像秋日拖着雪橇走来走去。

销栓像焦油一样吧唧作响，

双手转动着轮子，

一滴雨落上面颊

让人突然感觉好像泪水。

（瓦尔拉姆?沙拉莫夫，1907－1982，1929年和1937年曾两次被政府逮捕，囚禁于远东的科雷马的集中营，1957年释放后，以此为素材创作了小说集《科雷马故事》，于1977年在伦敦零散发表，死后才得以在苏联正式出版。）

◎瓦基姆?舍尔舍涅维奇

《春雨》

穿越天国的阶梯，

急速奔跑着穿过乌云，

你飘落而下，恰似春天的小雨，

冲刷尽心灵深处的残雪……

可是，不安分的你，不知道，

那因犁铧而疲惫的草地

在洁白的覆盖之下

痛苦的泪水在渐渐消融。

在春天的言辞之下，

融化，覆盖的白雪睡去了，

但是，如同被侮辱的火焰，

大地沉寂，一言不发。

只有那默不作声的黑暗

责备地注视着你的目光：

为什么你用这无意的羞辱

羞辱了我的腼腆？

(瓦基姆?舍尔舍涅维奇，1893-1942，俄罗斯意象派诗人，翻译家，翻译有里尔克和波德莱尔的作品。)

◎瓦基姆?舍弗涅尔

《春雨》

雨水的银色手锤

敲击着春天的大地，

恰如成百上千快活的医生。

而世界回答他们：“我很健康！”

1948年

(瓦基姆?舍弗涅尔，1915-2002，苏联诗人、作家。出版有《光明之岸》、《保卫》、《地标》等8部诗集以及7部小说集。)

◎瓦列里?勃留索夫

《春天》

洁白的玫瑰在纤细的花茎上呼吸。

少女在冬天的玻璃窗上勾画着字体。

鸽子们不安地掠过透明的雪地。

梦幻用温存的预感使整个清晨沉迷。

少女久久地等候在窗前。

此时春天正盛开于大海的彼岸。

黄昏降临，尘世的万物从梦中寻找抚慰。

少女却在深夜的寂静中哭泣，她为谁落泪？

洁白的玫瑰在这个夜晚枯萎。

鸽子们在清晨一一掠过——向着远方高飞。

1896年1月8日

（瓦列里?勃留索夫，1873－1924，俄罗斯白银时代著名现代派诗人。）

◎贝拉?阿赫玛杜琳娜

《四月》

看这些女孩——她们渴望爱情。

看这些男孩——他们渴望去远征。

四月里天气转换

联合起所有人。

哦，新的月份，新的国王，

你为自己寻求众人的爱戴，

说服日历实行大赦，

你为他人效劳是如此慷慨。

啊，你从禁锢中拯救出河流，

你把任意的远方移近，

你令癫狂者清醒

你治愈好老人的病痛。

可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不贪求为此将你原谅。

你问我——我缓缓地回答着

熄灭灯盏，房间里一片黑暗。

1960年

（贝拉?阿赫玛杜琳娜，1937年4月10日生于莫斯科。俄罗斯当代著名女诗人。1989年，被授予苏联国家奖金。美国文学艺术学院的荣誉院士。2004年2月，被授予2003年度布拉特?奥库扎瓦国家奖。）

◎季娜伊达?吉皮乌斯

《年轻的三月》

让我们走向春天的街道，

让我们走进金色的暴风雪。

太阳与雪花在那里亲吻

炽热的醉意酣畅淋漓。

穿过狂风，穿过白色的蜂群，

火热的旗帜在飞扬。

在欢乐的楼房之间

我们骄傲的、三月的罂粟在怒放！

还没有摆脱那些诅咒，

那些逝去的战争的耻辱，

勇往直前！伟大国家的自由

帮我们将这些摆脱。

让我们迎接到来的考验，

趁着还没放下我们的利剑。

但永恒的誓词将我们连在一起

去怜惜春天的意愿。

1917.03.08

（季娜伊达?吉皮乌斯，1869－1945，俄罗斯白银时代著名女诗人。1904年，出版第一部诗集《1889－1903诗集》，1920年，她与丈夫著名诗人梅列日柯夫斯基偷渡出境。自1921年底开始便侨居巴黎。晚年写作有回忆录《鲜活的面孔》和《德?梅列日柯夫斯基》。）

◎亚历山大?勃洛克

《风从远方带来……》

风从远方带来

春天暗示的歌声，

有些地方会露出一小片

明亮而深远的天空。

在这无底的蔚蓝里，

在临近春天的黄昏

冬天的暴风雪在哭泣，

星星的梦境飞快消隐。

声音羞怯，阴郁而低沉

我的琴弦也在哭泣。

风从远方带来

你那清晰嘹亮的歌声。

1901.01.29

（亚历山大?勃洛克，1880-1921，俄罗斯著名诗人，出版有诗集《丽人集》、《陌生的女郎》、长诗《十二个》等。

◎叶甫盖尼?巴拉京斯基

《春天》

春天，春天！空气何等清新！

　　天空何等明净！

它以自己鲜丽的蓝色

　　令我的眼睛近乎失明。

春天，春天！白云飞得

　　何其高远，

它们乘坐微风的翅膀，

　　去亲近太阳的光线！

溪流喧哗！溪流波光闪闪！

　　江河咆哮，汹涌的波涛之上

卷挟着

　　被它掀起的冰凌！

树木还赤裸着枝条，

　　但树林中陈腐的落叶，

一如从前，在我的脚下

　　悄悄骚动，散发出清芬。

阳光下，云雀冲入天际

　　在明朗的空中

看不见它的影子，只听到它唱着

　　献给春天的赞美的歌声。

这是怎么了，我的心灵怎么了？

　　与溪流在一起它是溪流

与小鸟在一起它是小鸟！它和小溪低语，

　　它和小鸟飞向天空！

为何太阳与春天

　　令我的心灵如此快乐！

它是否欢呼雀跃，仿佛大自然之女，

　　享用着它们设下的酒宴？

没关系！在此畅饮忘乎所以的人，

　　是幸福的，

而那远离心灵的人

　　会被神奇的他带走！

（叶甫盖尼?巴拉京斯基，1800-1844，与普希金同时代的俄罗斯著名诗人。）

◎阿格尼娅?巴尔托

《倒春寒》

日历上已然是春天，

而院子里却遍地是水洼，

花园空寂，裸露。

雪水似小河般到处流淌，

校园前的花坛里

早应该栽种下紫罗兰。

花种早已经买了，

可突然间竟是——倒春寒。

（阿格尼娅?巴尔托，女，1906-1981，苏联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二战结束后，曾在苏联组织帮助开展了“寻人”活动，帮助927个失散家庭团聚，产生了较大社会影响。）

◎卡罗琳娜?巴甫洛娃

《年轻的春天》

天空闪烁绿松石的光芒

云彩金黄灿烂

而为什么在年轻的春天

胸中却泛滥了忧伤？

是由于呼吸

冷漠了清新的喜悦

还是宽广的世界永远年轻

而苍老的只有灵魂？

是由于一切都充满生机，

完整无缺——绿色，花朵和歌唱

而只有心灵

却无法保留住

自己的理想？

是由于带着崭新的力量

春天跟随春天而至

而每一座坟墓上面

鲜花都冷静地开放？

（卡罗琳娜?卡尔洛夫娜?巴甫洛娃（1807－1893），俄罗斯女诗人。她与波兰诗人亚当?密茨凯维奇有过短暂恋情。）

◎谢维里亚宁二首

《二月》

二月依偎着四月举止轻浮，

如同宠臣依附着国王。

四月，笑得心满意足，

还令四月神经发痒。

在淡蓝色的夜晚

浅黄色的二月陷入梦幻，

反复念诵着春天神圣的名字，

夜莺，飞向遥远……

孔雀石散发着轻烟

（在温暖的二月是海洋吗？），

掩盖了堤岸的白柳，

爬行并消融于暗淡的烟尘中。

雪变得苍白，灰暗，

闪烁着钻石样的光芒。

而在它的上面松树也遍染白霜

自信地四处张望。

雪花落下，——永生的松树

抖掉灰色的鬈发。

我听见在二月之晨的震颤：

呵，这震颤的便是春天。

1918年

《悲哀的尝试》

我做了一次尝试。它如此可怜，

陌生的陌生依然。

该回家啦；河湾平滑如镜，

朝着我的门扉走来了春天。

还有一个春天。也许，

这是最后的春天。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帮助我理解灵魂，

这好于把自己的家园遗弃。

拥有自己的，别再建另外的。

永远满足于惟一。

稀里糊涂地开发陌生的：

别人的依旧属于别人。

1936年

（伊戈尔?谢维里亚宁（1887——1941），原姓洛塔列夫，是俄罗斯白银时代著名诗人。）

◎米拉?洛赫维茨卡娅

《我爱你，如同大海爱着初升的朝阳》

我爱你，如同大海爱着初升的朝阳，

如同水仙，倾心于水波，——梦境之水的光辉与清凉。

我爱你，如同星辰爱着金色的月亮，

如同诗人，爱着自己的作品，倾注全部理想。

我爱你，如同生命短促的螟蛾爱着火焰，

为爱情而疲惫，因思念而痛苦。

我爱你，如同歌唱的微风爱着芦苇，

我全身心地爱着你，用我灵魂的全部心弦。

我爱你，如同人们爱着难以破解的梦境：

多些阳光，多些幸福，多些生机与春天。

1899.3.7

（玛丽娅?亚历山德罗夫娜?洛赫维茨卡娅(1869

- 1905)，俄罗斯19世纪末“白银时代”著名女诗人。爱情是她的创作主题，尚在生前即获得“俄罗斯萨福”之美誉。）

◎阿法纳西?费特

《这是清晨，这是快乐……》

这是清晨，这是快乐，

这是白昼与光明的威力，　　

　　这是蔚蓝的穹窿，

这是连续不断的呼喊，

这是兽群，这是鸟阵，　　

　　这是水的絮语，

这是柳树和白桦，

这是水珠——这是泪滴，　　

　　这是飞絮——不是落叶，

这是山峰，这是谷地，

这是蚊蚋，这是蜜蜂，　　

　　这是轰鸣和啁啾，

这是霞光无遮无掩，

这是村庄深夜的哀叹，　　

　　这是失眠的夜晚，

这是被褥的黑暗和温暖，

这是急促断续的声响，

这是歌唱的颤音，　　

　　这一切都是——春天。　　

（阿法纳西?费特（1820-1892）俄罗斯著名诗人、作家。）

◎马克西姆?扎姆舍夫

《在春天的肩头栖息着忧郁的小鸟》

在春天的肩头栖息着忧郁的小鸟。

沉默的小鸟，忘记了歌唱的曲调。

飞走吧，亲爱的，

从古老的帝国之都，快飞走吧！

上帝保佑你能够返回。

而只留下我们：拨开清晨熊熊火焰的灰烬

由耀眼转为苍白

去研究那些枯燥无味的方言，

并请原谅作交际花的妹妹。

（马克西姆?阿道里弗维奇?扎姆舍夫（俄罗斯诗人，1972年生于莫斯科。出版有诗集两本。现就职于《莫斯科文学家》报社，担任副总编。）

http://blog.sina.com.cn/s/blog_9dae149d0101mjgb.html

选稿：松韵慧音

《俄罗斯诗歌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