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巢之殇

发布时间:2023-03-05 12:44:36

所住的宿舍区里最让我喜欢的当然是长着的那些树了。楼与楼之间有的长着黑槐树,有的就长着白杨树,都长得茂盛舒展、枝叶婆娑。今年暖冬,叶子一直绿绿的长着,但还是敌不过那两天的寒流西风,簌簌儿地很快落了个满地,而在铺满叶子的路上走,感觉又是多么的富有诗意、心地又是多么的清明柔软哦。树叶满地,风起时,叶儿成群地欢悦地向前奔跑,白杨树叶的步伐是稳健的,黑槐树叶的步履是明快的,我还欢喜地孩子气地跟着它们的节奏碎着脚步儿地跑了几次呐,好似儿时在家乡的树林里随风追落叶一样。更有景致的是宿舍区中央的那片树林子,一棵棵白杨粗壮挺拔,枝桠参差交错,夏日里绿叶如盖,老人们在树下博弈,孩子们在树下玩耍,鸟儿在人们头顶穿梭,那情那景生趣自足。哦,那些长尾巴的灰鸦鸟、秀气气的小云雀、灵巧巧的小麻雀、俊俏俏的花喜鹊,那么自由、欢快、安适地飞来飞去,每次引得你抬头去看,你便会看到它们的家——那一个个在树杈间安在的鸟巢,那些以细碎的树枝枝为材料而建成的鸟巢,无语地生动,为水泥块堆砌排列起来的生硬居住区增添诗意倒是次要的,我爱惜的是这样的一份人与鸟儿相依而在的和谐自然。我似乎应该是已经习惯了和鸟儿鸟巢和白杨树、黑槐树在一起的日子。我家在五楼,站在南面房间的窗前就能看到白杨树上的鸟巢。我一次次怀着那样的一份欣然、温柔、钦羡又合着爱怜的心情,看鸟儿在它们自家的门前欢叫、雀跃,看一双鸟儿在自己的窝里交颈亲爱呢喃,看一只鸟儿衔着小树枝飞来筑巢,不觉间就看得忘我了,就觉得生而为鸟儿那样知足自在真好呵,就觉得在这喧嚣冷漠的城市里能这样子与鸟儿共同生活该是多大的清享呵。有几次我站在彩纱相隔的窗前,与落在窗台上的鸟儿平和地大眼对小眼,小云雀的眼睛黑亮亮的,是那种很生动很无辜很纯粹的眼波,和它们相安地对视着,心里便有了满满的天真和柔情,便觉得自己的眼神也该是回归到孩童般清澈无邪的明眸里去了。经常地,在厨房做着饭菜,就能听到自房顶延伸而出的薄檐板上传来的轻快的嗒嗒嗒的鸟步声,有时还能听到鸟儿闲散的剥啄声,近了又远了,远了又回来,那时刻就会想着鸟儿也喜欢这烟火温情的人间呐。四季里,几乎每天每天清晨,我都是在鸟鸣声里醒来的,那或响脆或婉转或憨厚或长调或短音的鸣叫,有时如春雨拂面,有时如笙歌轻吟,有时如钟罄点撞,有时如风吹芦花,有时如响泉细流,都一样地悠然自在清爽,一样的温情柔和悦耳,一样的让人感到安详而惬意,无论这一天终究都会填充些什么,以鸟鸣引领而出的那时刻那情境,总是那样的轻松那样的舒畅那样的美好。还有一个个无眠的深夜,听风声急急徐徐地吟,听白杨树叶灼灼轻轻地响,间或一两声夜惊的但并不让人心惊的鸟叫,便会觉得那鸟儿似乎勘破了自己若明若暗的心事,又好
似在梦呓着夜色深沉处让人心灵悸动的隽永诗章,一份与自然亲切之情油然而生并逐日深切。而在家里北面的房间里,面朝窗子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后面的楼顶和楼顶上的天空。有一次发高烧,烧得人眼睛辣热思绪飘忽,无赖时,就看到了不少的鸟儿在那楼顶上随意地走走停停、起起落落,看到了鸟群在空中自由地飞翔,一会儿飞过去,一会儿又飞回来,在窗户框着的那一方天空的舞台上,象是特意为我表演似的。我静静地看着它们,眼前幻化出家乡清平河的河岸、树林、鸟巢、鸟群、蓝天、夕阳和那映着树影天色的青黛的水流,就那样慢慢地、无声地来了静静的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是,在灵魂深深处,为什么我与人群日渐生疏,而总是与草木与鸟儿倍感亲近?即使不能尽兴地放情山水田园,在有限的时空里看到一草一木一鸟一巢,也总能引起我比对身边的人事更大的热情和更美好的感觉。于是,我又明白,这城市一隅的树木、鸟巢和鸟儿其实是一直在契合着我的乡心乡情、一直在寄寓着我不曾改变的田园生活理想呵,我爱它们就好像在爱着家乡的美好、梦想的美丽,而与鸟儿鸟巢同在的异乡的世俗日子里,我的魂灵似乎也随之有了笃定从容的依托,而不再荒芜地孤单不再茫然地飘零,这样的一份情愫,又怎能以一个爱字了得?记得《论语》中有如此记述: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戛而作。有学者大家对此“先哲智慧”“政治理想”地洋洋阔论,而我只是会心圣贤那亲爱鸟儿亲爱自然的平常心,只是莞尔那一份可敬可掬的憨态,只是喜欢其中自由翔集的鸟姿和戛然敏快的鸟鸣。天生万物,奥妙无限。我知道,我和树木和鸟儿和鸟巢和自然,有着我并不能绝对、彻底破译的本真情态的契合和共鸣,我因了和它们的机缘而怡性悦心,并知福感恩——感恩生活不弃我于平凡,感恩世界让这心灵随自然丰满;我还因此而有了安静的感悟:生命的强音,在于洪钟大吕的振聋发聩,也在于小小鸟儿唧唧啾啾的庸常叫声;生命的意义,在于惊世骇俗的激越跌宕,也在于一声声好似无足轻重的虫声鸟鸣。那一天早晨,象往常一样在清亮的鸟鸣中醒来;在楼后的小路上,我甚至还和两只鸟儿轻脚地齐步走了一段,不禁就微笑起来了。等到傍晚回来,却蓦然发现院里一片狼藉,稀碎的枯叶、小树枝几乎散落铺满了小树林的空地,再粗长些的枝丫则被胡乱地堆在树下,而那些粗壮些的枝干则装满了三辆大卡车的车厢,四围的路上处处可见带着“杨巴狗儿”苞蕾的短短的杨树枝,还有青色的槐树散枝,原来是绿化队在修理树木。我急忙楼前楼后这儿那儿地看大树,棵棵遭劫,伸展披拂蔓延的枝椏几乎全遭砍伐,不少树上露着碗口大的白茬子锯痕,一棵棵白杨树黑槐树都象脱了毛的白条鸡一样,羞惭地无助地立在冬日萧瑟的寒风中,看着它们,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凄惶。更让人凄惶的是,我在偌大的院子里转了一圈,竟然就仅仅看到了幸存的五个鸟巢,小树林里只有两个,别的鸟巢除了惨遭颠覆的厄运还能有什么幸运呢?那么,那些鸟儿呢?我又这儿那儿地寻找,竟然见不到一只鸟儿,大难来临,岂能坐以待毙?鸟儿逃了„而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鸟巢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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